死神双目紧闭,只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再造重生,肌理骨血在一次次粉碎毁灭后又一再再恢复再生。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死神衣衫尽湿,血色尽褪,面色已如纸苍白,棱角分明的脸庞一刹出现狼形兽面,又瞬间消失,这是他内心的挣扎,亦是他必须迈过的心坎,若是无法控制自身的兽性,无法化解心结,便是步入修道也没有足够的境界更进一步。
唐诗晏眼见着死神兽身欲出,灵力缓和,冥石的黑气也随之柔缓下来,“死神,感受我的力量,跟随着我。”
语言轻柔却让死神觉出其中力量,只是筋骨再造,泯灭理智的痛楚抽空他的气力,精神力,哪怕是平日万分之一的调动也几乎是要淹没他的理性。
死神身上银光奕奕,笼罩全身,英俊野性的容貌几乎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银狼幻形,渐凝实质,硕大的狼身足以撑破洞府,若是在死神这般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变身,洞府坍塌河水漫入,她有法衣护体自然不会有事,可是此刻的灵力却无法支撑护佑一匹六米巨大的狼。
几乎在唐诗晏当机立断打算收回灵力出手压制死神兽性时,那个巨大的狼型幻影却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无踪。唐诗晏额头的汗珠滑过精致脸颊落到地上,散仙道体,她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汗流浃背的感觉了。
须臾之间,仿似穿越地狱天堂。若是死神人性无法战胜兽性,她出手制止化形,前功尽弃,死神心境注定他无法迈入修道之境。方才的引气入体不过是开拓了他的经脉强健筋骨罢了,至于修冥,炼化冥格却是终身不可得的事了。
修真者伐筋洗髓多在幼年,一来,婴童体内污秽杂质甚少,洗髓疼痛不及成人;二来,幼童心智纯然,不易被世俗所扰。伐筋洗髓本是极其磨练心智和能力的过程,能通过这道考验的孩童方能在修炼一道有所成就。迈过了,修真大道相迎,没能迈过,对这些孩童也没有坏处,强筋健骨拓宽经脉对武学之道却是全然有利的。
死神已经三十有六,又是在这样一个暴戾混杂的世界,体内污浊,经脉沉化,伐筋洗髓的痛苦远远超过普通人数百倍。痛苦是最能引起人性深处劣根的,死神血液中本就含有兽人嗜血阴鸷的一面,唐诗晏经历过伐筋之痛自然理解死神的不易。
只是修者之路修炼的不仅仅是修为更是心境,需要克制与理性,极致的理性,近乎绝情。
青徽宗是修仙顶级门派,最注重的就是修者心灵境界,心有挂碍而有所怖,有怖而有结。有含心结在修炼中就是极易走火入魔的,青徽宗从来不收有情之人。如死神这般的心境,在青徽宗的第一项考核中就会被淘汰。他见识过人世间最黑暗的部分,却依旧心有向往。
若是死神无法承受这项痛楚,唐诗晏会毫不犹豫结束伐筋,他入道无缘,就注定会是她的人生过客。
不过,他很幸运,挺了过来。
这样的年纪和生活环境着实是不易。
死神刚刚结束一场危机,唐诗晏却深陷泥沼,灵力引领死气从死神丹田开始,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经历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上、中、下三焦和上下鹊桥,作周流运转,最终化布五脏六腑、七经八络,汇聚丹田冥格。
丹田处隐隐颤动,冥格暗光犹如漆墨,运转迅猛。唐诗晏手上的冥石已经只剩拇指大小,光泽不在,是死气尽散后的杂质,托着冥石是的白皙却近乎透明。
此时的唐诗晏脸色当真可说是欺霜赛雪,近乎透明,原本大滴大滴的汗水消失无踪,只余一片苍白和憔悴,像个元气大伤的病患。
外界一切,死神分毫不知。他的所有精力皆在体内经络,他可以看到唐诗晏荧荧灵力带领着死气游走遍他全身经络脏腑,最终汇集丹田。
他看到了唐诗晏所说的冥格,那么不起眼的一小块,圈圈涡流像是望了千万年的眼睛,死神看着它,就像看见一个全新的危险的世界。
那道灵力围着冥格一圈一圈的转,如一条找不到路的小蛇,死神不禁一震,怎么回事?
“静心。”耳边柔柔声响,似来自远古洪荒。
再回神,已经不见那道灵力了,静心,由着冥格缓缓停下颤动,后复逆转,大量的死气扭转成线自丹田一个周天,一个周天在体内运转,体内秽浊,一寸一寸覆盖肌肤。
死神入定,唐诗晏戛然倒地,闭目。
没想到冥格会如斯霸道,吸收了冥石死气,竟还想囚困她的神识灵力。
强行抽离,自伤神识。
不知年月,待死神自入定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耳聪目明,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唐诗晏。
死神一怔,立刻联想到那道灵力在冥格处的异样,她受伤了!
跪地扑向地上的女子,却在触及衣角时,强光一闪,死神连连翻身单膝跪地,强光之下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女童现身。
明明是可爱天真孩童的样子,一双眼睛黑漆漆地无尽黑洞,同类的气息!
断刀须臾到了女童眼前,却不得再近半步。女孩云淡风轻,双手抱胸,透着诡异。咔嚓一声,这柄本就命途多舛的大刀第二次断裂,而死神竟是动弹不得,狼眸透着狠戾,似要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小冥修,”女孩绕着死神走了一圈,“这样的心境?”语气中透着轻蔑,蹲下查看了一番唐诗晏的状况,“亏得小糖糖为了你强行抽回神识。”
女孩手底一团黑球,似雷电乌云,置于唐诗晏印堂处。
“你干什么!”死神想执刀上前,想杀了这个诡秘的家伙,握柄之手青筋暴起,狼眸嗜血异常。诗宴还不知道受了什么伤,这个家伙想干什么?
女童眸子黑漆漆的没有灵气,瞥了瞥死神一眼就转开了视线,“不想害死她就闭嘴。”
死神喘息有点不稳,更多的是挫败,伐筋洗髓后的力量他感受到了,可是为什么还是如此无力,连她也护不住。
“……十七……”虚弱异常,唐诗晏见着眼前之人不禁笑开了,十七,你醒了。
拍了拍唐诗晏的额头,“真是让人操心。”天劫历得连修为都没了,还带个弱鸡拖油。
十七手一挥,死神一感到束缚消解就促赶到唐诗晏身边,“诗宴。”
唐诗晏却已经再次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死神不禁着急,“她到底怎么样?”
十七耸了耸肩,“神识遭到攻击,不过她是域灵根修者到不碍事,过些日子就会好。当然如果有充足的灵气应该能恢复得更快些。”
灵气?异兽!
倏然,巨大银狼现身,大口一张将唐诗晏含进嘴里,六米长的化形挤破洞府,河水渗入,巨狼破石而出,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洞府,十七还来不及爆个粗口,连连升起保护罩随着死神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