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大人,依在下愚见。”安韶华转身向毛舟拱了一下手,“齐燃是被人毒死的。而且极有可能是栽赃嫁祸。”
“哦?安大人,何以见得?”毛舟问。
“下午饭时,李公子随口约他一同用饭,齐燃说他有约了。”
“兴许他只是随口婉拒。”
“若是有心求死,谁会将毒药放一半在酒中,剩下的包好放在行囊里?”
“万一是他有心装作中毒,想要讹诈什么人,结果弄巧成拙?”
“一个想要死的人,会要来好酒好菜吗?”
“他也许不是想死,他只是想……”
“毛大人!”安韶华有些急了“不是你自己说,是齐燃杀了陆泉,又畏罪自杀了吗?”
毛舟一时噎住,愣了一下说“兴许他只是想,喝一点毒药,让我们以为他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他本来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高信立说。
毛舟闻言不惊不惧反而挑了挑唇角,“空口无凭啊高大人。人命关天的案子,怎能让你随口说说就定罪呢?”
想起这段时日的相处,毛舟对待他们始终是礼遇有加。今天高信立来了之后毛舟也始终表现地恭敬有余,怎么忽然换了一副态度?难道是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
“毛大人你的那些证据也一样经不起推敲!”高信立不由得声音有些大了。
安韶华一把按住了高信立的手,看向毛舟说“毛大人怕是还有未尽之言,海清毛大人一并说完吧。”
毛舟笑了一下,整了整衣冠,清了清喉咙。拉长了调“呃……将人证,红姑、二红带上来。”
红姑,就是方才陆夏苗说的红姨,原名叫陆红,是陆家多年前买来的家奴。二红,就是那个原来在齐燃所在的院子听差遣的那个丫头,是这回陆泉从永安京买回来的。
不多时,二人都带了上来。红姑头发全白,面色红润,乍一看颇有些鹤发童颜的样子,问之才知道只有四十多岁。
毛舟开口说“安大人,赶紧问吧,问完了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的结案案宗给您呈上来,您回京正好带着。”说完转过脸去问红姑:“红姑,你昨晚去你家老爷书房是做什么?”
红姑跪在当地,听到叫自己的名字赶紧磕了一头:“回大老爷的话,昨晚……昨晚老爷自己下厨做了些饭食,老婆子约摸着该吃完了,就过去收拾碗筷。”
“你在路上可碰到人了?”
“碰到了,刚出了厨房,碰到了新来的……”
“别说那些没用的,单问你碰到死者齐燃的事儿。”
被毛舟打断话头,红姑吓得又是一哆嗦,“回大老爷的话,碰到了,就在老爷书房不远处。我走得快,这位公子走的极慢。等我去了书房,老爷说不必收拾。我就回来了。回来的路上又碰见了这位公子,还是往书房方向走着。”
“你怎么知道他是去书房的?”
“那条路只通往书房,跟宴客不是一条路。”
“也就是说,”毛舟刻意朗声说话“昨晚,子时以后,齐燃还去过陆泉的书房,对吧!”
红姑跪在那里,头低得恨不得埋在肚子上,“是,是,是……”每说一个是,就使尽全身的力气点一下头,牵动地全身都缩一下,像是被狼盯住的兔子,不敢跑,只能使劲缩小自己。
“红姑……”安韶华有些问题想要问一下。
“安大人,这人证,沧州知府就先接管了,毕竟……”毛舟清了清嗓子,“两条人命的案子,少不得要上达天听的。二红,我问你,你实话说来。”
二红十三四年纪,面相上就十分憨厚,粗声粗气地嗯了一声,又觉得无理,叫了声大人,约摸是还觉得不妥,想了想加了一句“二红肯定说,说实话。”
毛舟倒大方得很,宽恕了二红说话上的种种错处。“二红,说说你是怎么被烫了手的?”
“住在这个屋子里的公子,是昨日……”
“别说那些没用的,这两位大人都还没吃饭,耽误了你担得起吗?就说你的手!”
“我的手就是那个公子给我烫的。昨天下午他……”
“什么你你我我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下去吧。”毛舟一挥手,来了两个衙役把红姑跟二红两人带了下去。毛舟像是一个巡视领地的狼,缓缓踱步,笑着说“两位大人,依毛某看,这个案子案情已经十分明了了。”高信立还欲与他辩驳,安韶华却按住了他的手。“愿闻其详。”高信立看了一眼安韶华,安韶华示意他稍安勿躁。高信立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顾銛坐在后面饿得直翻白眼。
“这个案子,要从月前,永安京说起。”毛舟拿出折扇,却用之做笔,在空中虚划了一下,指向永安京方向,“齐燃,是柳潇潇的恩客,对这个柳潇潇姑娘啊,是用情颇深。但是家境,呵呵,原先有钱的时候啊,齐家的家教自然是不许他带一个柳潇潇这样身份的女子回家的。后来,齐家如今的情况,他也买不起。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潇潇被一个沧州来的老商人买走做续弦。”
毛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安韶华等三人却没人给他递话,他只能自己说下去,“真是,唉!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齐燃万念俱灰,家里又安排他来陆府贺喜,哪知道一来,竟看到柳潇潇像一个普通下人一般在做一些粗活,齐燃自然是怒不可遏。”
“他去找陆泉理论,陆泉却给他一顶紫金冠。当晚,酒醉的齐燃再次找到陆泉,想用紫金冠换柳潇潇。就在去陆泉书房的路上,遇上了红姑。”
“哪有用别人的东西换别人的东西的。”顾銛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是啊,就是啊!兴许当时陆泉就是这样说的,这齐燃恼羞成怒,便要强抢柳潇潇的卖身契。结果失手杀了陆泉。”
“这个……”顾銛都要气笑了,他不是专业的,也能听出不少破绽来。就算是失手杀人,那凶器呢?你去求人家办事还带刀?动机就有问题!再说了,如果是强抢卖身契,那卖身契哪去了?简直比齐霈元差不多了。安韶华却按住了顾銛的手,小声问“饿么?”
顾銛点点头,安韶华说“快完了。”看到顾銛的表情,安韶华微微一笑“放心,有我,不会让陆老爷死不瞑目。”顾銛这才放下心来。
“毛大人请讲。”安韶华做了个请的手势。
毛舟点了点头,继续说:“杀人之后,齐燃给陆泉换了衣服,将自己跟陆泉的血衣一并焚毁。然后逃回自己的院子。”
“今日一早案发,齐燃没想到我们破案进展如此神速,感觉自己插翅难逃,便畏罪自尽了。毒是下在他自己的酒杯之中,包裹里的凶器跟毒·药就是铁证!还有红姑跟二红的证词,此案证据确凿。待明日毛某写好案宗,安大人、高大人回京之时正好带上。”
高信立点了一下安韶华腰侧,小声说“明日十四。”
这下安韶华明白了,户部考核的日子快到了,毛大人想必是希望在考核的格目里看起来好看些,才不惜放走真凶也要匆匆结案。
知道毛舟的动机,并不能让安韶华跟高信立轻松起来。送走了行色匆匆的毛舟,安韶华、顾銛、高信立三人合计了好一阵子,终于商量好了一个办法。高信立匆匆吃了两口就去找了刑部的仵作。
安韶华拉住顾銛千叮咛万嘱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光诊脉就诊了三回,还要叫郎中,被顾銛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许他在说话。顾銛吃了一丸醒神丹,换上夜行衣,消失在夜色中。
黑衣夜行人悄然潜入,无声无息。
陆夏苗坐在房中,神思不属。两刻钟后,一个小丫鬟跑进屋里通报:“夫人,老爷回来了。”
陆夏苗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这连日的忧郁哀戚心情郁结,两眼一黑,整个人都晃了一下。陆夏苗的丈夫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抱住了她,将她扶到床边,为她脱了鞋袜。“夏苗,你赶紧躺着。”
“于山,你怎么回来了?”
“听说焕郎要成亲,就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夏苗,父亲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京城齐家的人起了冲突?”
“怎么?于山,你听说了什么?”陆夏苗闻言抓住于山的袖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于山按了按她的手,回头说:“不用伺候了,你们下去吧。蜡缬,你在门口候着吧。”
等人们都出去,于山小声说:“护院王光的哥哥在沧州知府衙门做书吏,刚才打听回来,已经结案了。说是岳父大人跟永安京一个叫做齐燃的公子哥抢一个叫柳潇潇的雅妓,对方因奸不得便杀了岳父,又因为事情败露所以畏罪自杀。可是岳父绝对不是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与人结怨的人啊!”
“别人或许不可能,明夷小姐就不同了。”
“明……你是说,这个柳潇潇……”于山握住陆夏苗的手。
陆夏苗向他点点头:“嗯,虽然十多年没见,但抄家之时我已经十二了,明夷小姐的模样我是记得的。小姐长得像极了夫人,苍天有眼,父亲终于找到了明夷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可能更得慢一点,下午五点没更就不用等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