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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真失望地挂断了电话,看到父亲走进办公室,正在朝自己打量,低下头去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一脸平静地打开文档,开始撰写工作记录。
刚才张臣挚安排她和断指人的家属通话,告知其供认不讳的情况,此外,听听家属有什么想法,同时,也可以让对方捎带些生活用品和衣物。他在本地没有什么其他亲属。
乔饶刚嗓音低沉地问:“怎么说?”
“啊,在和我说话?”她明知故问,“对方说来不了人,没钱坐火车。”
“别的还说了什么?”
“其他都没什么关注,他父亲接的电话,就反复问了问要不要赔钱。其他的就说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就当没这个儿子,让我们不要再打电话给他们了。”
电话那头冷漠的语气让她这个局外人都感到心寒。乔饶刚听了,鼻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又转身踱步出去。
乔真抬起手表,往窗外看了眼,随即往楼下跑。断指人脚步拖沓地似乎在等待什么,看到她气喘吁吁地跑来,眼里的光亮了亮。注意到她的沉默,那模糊不清的光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乔真站在警车不远处,看着同事把断指人羁押上车,他们即将把他送往看守所,等待公诉判决。这个可恨又可悲的人,未来的路上会有些什么,他们比谁都要更清楚,任何惋惜都是迟到的。
目送警车离开,张臣挚和她一同往楼里走,乔真不自觉地朝石妍所在办公室的窗看了眼,放慢了脚步,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他走着,不见乔真并肩,停下来招呼她:“哎,利索点,电梯快来了。”
“没事,你先走吧。”乔真佯装看手机回消息。
“别了,这一趟电梯你知道的,慢得很,我等你。”他说着,一只脚跨在电梯外面。
乔真无奈,只能把手机塞回口袋,快步进了电梯,直视着电梯的楼层数字。
张臣挚莫名朝她看了看,没放心上,问道:“这周末团委组织户外烧烤,你去不去?”
乔真明白他指得是一年两度的“返校活动”,因为警校就在这个户外郊野公园的旁边,每逢春季和冬季,各单位里的团委领导总会组织大家去烧烤,名为加强团队建设,实为回忆青春、看望老师。他们警察生涯中的第一次越野跑步就是在这座公园进行的,那里,有他们的汗水、有他们的青春,校友长廊上每块地砖都镌刻着他们的名字。
石妍和前夫的脸从她的眼前一晃而过,她条件反射般地说:“不去。”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于防范的生硬,随即又解释道,“那天已经有安排了,通知下来前就约了,爽约不太好,我下次有机会一定参加。”
“约会吗?”
乔真没想到张臣挚会八卦,他的表情又那么自然,好像就像问“有没有吃过饭”一样平常。
她劝自己不要多想,也不能多想,学着他的样子波澜不惊地回答:“不是,参加另一个活动。”
“你们可不能只是闷头工作,不考虑个人问题,到时候,乔师傅可要拿我是问了。”张臣挚尽力不动声色地说,在乔真面前,他总有点不像其他人眼中的自己,但他却明白,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面对感情,勇往直前,不计后果,他笑笑,又话锋一转说,“实在不行,咱们内部消化也行。”
乔真诧异:“这不是坏了规矩,两个人不能在同一个部门工作的吧。”
“这要看什么关系,只有结为夫妻了,才需要考虑这方面问题,到时候,也就船到桥头自然直了。不过,像干我们这行的,时间那么紧张,一般谈了也就冲着结婚去了,你讲,我说的对不对?”张臣挚说着跨出了电梯,冲她笑笑。
乔真被他进进退退的话弄得有点转不过头脑,愣在原地,张臣挚看了,帮她挡着电梯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她才抱歉地笑笑走了出来。
乔真并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因为她都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给出的答案。
就在她少有的无言以对之时,张臣挚的手机铃和她办公室的电话同时响起,几乎是解救了她于这场尴尬又微妙的对话。她瞟了他一眼,看着他的眼神凝聚在她的脸上,脸一红,从他的身边飞奔向办公室,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姿态几乎是逃跑一样。
张臣挚抬头看了眼,微微笑了笑,又默默皱起了眉,一言不发地接通电话走开了。
女人握着手机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来,看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她避开了同事,马上躲到卫生间里,锁上门,盯着“未读短信”四个字很久,才点了开来。
时隔三个月,她终于和丈夫又取得了联系,她想,或许看一条短信会让她成为包庇犯,但谁让他是孩子的父亲,她曾经的依靠呢?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简单到有点冷酷甚至自私,只有不带语气词的陈述句,没有一个字多余的表述:“5000元,今日转工行账号。”如果不是手机号她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几乎是一条能被当作广告甚至诈骗的短信内容。
她看着手机的脸由惊恐转向了失望,继而是无穷的担忧。是的,自从他三个月前的一天深夜和她还有孩子匆忙告别之后,她的所有心思只剩下了担忧。担忧他在外是否有地方睡觉、有钱吃饭,担忧孩子这里、老师这里如何解释,担忧家里的老人将来生病了谁来照料。
一家老小的重担,统统都压到了她一个人身上,她几乎快要被压垮了。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这些日子他又和谁在一起,在干什么?为什么那么急地突然要5000元钱?这是他们一家一个月的收入,不是小数目,他有为他们考虑过吗?
女人的泪水充盈了眼眶,她抹掉滑落到脸上的泪,很快打消了这些念头。一个妻子,在丈夫遭此横祸时,除了担当,别无选择。她和同事打了声招呼,提上包,跨上自行车,就往银行赶去。
卡是用她的名字登记的,给自己的卡转账,柜台的职员并没有多问什么。她走出银行的时候,有一种悲怆和轻松混合的感觉,至少丈夫还有她这个后盾,至少眼下转过去的钱能够让他过上一段温饱的日子了。
女人却不知道,她的男人在一天前,就永远倒在了血泊之中。此刻,他的脖子上套着一根了结他姓名的绳子,头发上凝结着血污,脑浆和血液混合在一起,发出一股特有的腥臭味道。没过多少时间,一群红头苍蝇闻味而来,围绕着他翩翩起舞,像是在为他的死亡唱着哀歌。再过了几日,男人身上开始爬出蛆虫,密密麻麻,怕他孤单,举行盛宴一般。
或许,日后让她唯一能感到宽慰的是,男人是死在床上,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
男人所在的房间有两张单人床铺,另一张床铺上空空如也,房间里几乎空无一物,让他成了这间屋子里显眼的唯一主角。
房间的门紧闭着,因为有套内卫生间,所以,隔壁屋的房东并没有什么好奇,为何两个年轻人闭门不出。他见多了年轻人租客,知道他们可以没日没夜的玩游戏,靠一箱泡面可以一个月足不出户,打得昏天黑地。
直到付房租的日子,里屋还是没有应答声,房东才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眼前的景象一下子飙升了他的血压,他捂着快要裂开的脑袋,拨通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