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小公寓,进门时唐吕娘正拉着陈花枝坐在沙发上聊天,陈花枝终归还是个脸皮薄处事谨慎的乡下妇人,面对清冷少奶奶唐吕娘,即使再怎么对自己和颜悦色,一向把尊卑奉为圭臬的她还是一脸不安,见着赵三忌和一个十几岁年纪的男孩拎着大包小包进门,第一时间从沙发上站起,点头,哈腰,怯怯地看了唐吕娘一眼,小声道说“少奶奶,我去做饭。”
唐吕娘望着赵三忌无奈一笑,到现在她算是整明白了赵三忌为何老唤自己是刁民,乡下走出来的人儿,有些东西究竟还是烙进了骨子里,一时三刻算是改不了了。而对陈花枝的小心谨慎,赵三忌也没往心底儿去,出声问说,“陈姐都会做什么菜?”
陈花枝抬头看了看赵三忌,之后低头轻声细语说,“还没生娃儿前曾在小镇上的机关当过几年的厨子,能做的菜色不多,但只要有材料,多少还是能做出些入味的东西。”虽然语气仍带谦卑,却透着股同赵三忌说自己刁民时的大义凛然如出一辙的自信。
接过了赵三忌和林青虎手中的东西,陈花枝这才敢拿正眼去瞅自家的闺女,一副乐天习性的小芍武正抱着怀里的米奇玩偶望着母亲咧嘴吃吃直笑,陈花枝隐晦地瞪了她一眼,小芍武瞬间噤若寒蝉,像她这样的小年纪当然明白不过来一个守寡的女人既要当严父,又要当慈母到底有多艰辛,开口小心说,“其实大哥哥人很好的。”小丫头不清楚为何母亲老把大哥哥和大嫂嫂一家人当洪水猛兽看。
陈花枝无言,只是吩咐小芍武把那枕头和棉被放进客房顺便把被芯给装了,转身便进了厨房。小芍武乐呵呵的点头应承,她是个可爱懂事的女孩,但也只是相较同龄人来说,脾气和小青虎倒有几分相似,一些闹心的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中午十二点半,陈花枝从厨房端出了最后一道菜,未等家主赵三忌发话,林青虎便如只脱缰地野马坐到饭桌前纵横驰骋,风卷云涌时却瞥见了躲在角落旁望着可口饭菜吞口水的小芍武,这才放下筷子起身招呼小不点,起初古芍武死活不肯上饭桌,因为刚才在厨房的时候陈花枝就对她三申五令过,要她当个本分的小丫头,她们母女两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可比不得当初在老家那会儿,咱母女两要等到少爷少奶奶吃完后,才能躲在厨房吃点。而这些陈花枝自以为是的规矩,很多都是从八点档里头看来,虽然说这话时透着股心酸,但也觉得理所当然。
赵三忌见着上午出门时还一副嘻嘻哈哈的小闺女变得忸怩模样,不用想也知道陈花枝对她闺女又说了些不合时宜的封建教条,觉得陈花枝小题大做甚至有言过其实嫌疑的同时,心底儿也犯疼,他想如果换做是小白这么遭委屈,到时候古芍武至少还有陈花枝,那小白又能指望谁?那个打小便对她呼来喝去当牛马使的父亲?还是远在天边的自己?
在几乎是强掳着把古芍武抱上饭桌后,赵三忌问唐吕娘说介不介意再热闹点?唐吕娘仔细地剥完了一条小龙虾,放进坐自己身边的小丫头的碗里,抬头微笑说“想叫小鸡过来蹭饭?”
赵三忌嘿嘿一笑,道“那犊子在饭桌上一向没谱儿,但贵在喜庆,就是担心你被他影响了胃口。”
唐吕娘摇摇头,揭了赵三忌的老底,轻笑着说“别忘了你也有过饕餮模样。”
赵三忌说,“食色,性也。”
之后赵三忌给蓝未央去了个电话,电话里头小鸡尽量压低了声音,小声呼唤说虎子哥找俺啥事儿?
赵三忌感觉到了蓝未央那边气氛的异样,问说你小子昨晚是不是又祸害良家了?
蓝未央谄媚一笑,声音依旧不大,回头瞅了躺自己身边那个面容姣好,身材姣好,还在熟睡的女人,说,虎子哥这不明知故问嘛,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赵三忌可以想象蓝未央那边现在的香艳龌龊场景,却也没和他深究这门子事,开门见山说,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二十分钟后到你嫂子这边一起吃饭,如果来晚了,小心你屁股。
没等赵三忌挂掉电话,里头就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盲音。
赵三忌落座时,陈花枝还在厨房里收拾一些东西,赵三忌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叫古芍武去唤她母亲过来吃饭,而是自己起身进了厨房,唤说,陈姐,这事儿等等再忙,先吃饭再说。陈花枝支吾了半天,最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说“我不饿。”
赵三忌笑笑说,陈姐再这么客气,小心俺把你赶走了。陈花枝闻言大惊失色,自打踏进小公寓心底儿就没松过的那根弦更是紧绷到了嗓子口,眼神的不安更浓三分,最后一咬牙,低着头跟赵三忌出了厨房上了饭桌。
饭桌上的陈花枝不出赵三忌夫妇两所料,只顾埋头处理手里头那碗白米饭,至于偶尔夹菜,也只局限在自己跟前的那盘上海青,那副胆小谨慎模样和快餐店里头的张小花如出一辙。最后还是赵三忌示意了小芍武,鬼灵精的小丫头第一时间意会大哥哥的眼神,拿起饭桌上的大勺子,舀了满满一勺菜,直接放进了陈花枝的碗中。陈花枝见状抬头,刚想出声训斥几句,却发现赵三忌和唐吕娘正一左一右地挠着小丫头脑袋,原本神色淡然的少奶奶,此刻一脸温暖的笑意,缓缓开口夸说“小芍武真懂事。”之后又看向陈花枝,道“陈姐,咱两算是老乡,都不是外人,以后在这儿就当自己家。”
陈花枝木讷地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她觉得,少奶奶果然比她们的村头的虎妞漂亮十倍不止,而对她身上那件搁她们村里肯定得遭浸猪笼的低胸连衣裙,也不再像早上那么避之如虎了。
就在陈花枝渐渐放开手脚的时候,门铃响起。赵三忌瞅了眼时间,按住想跑去开门的古芍武,笑着捏了捏小丫头的小鼻子,说以后如果丫头自己一个人在家,别随便给人开门。古芍武不解,但也郑重其事点点头。
来人正是蓝未央,赵三忌一个大召唤术硬生生把自己从温柔乡里给折腾醒后,他就没敢拖泥带水,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洗漱着装完毕,就连出酒店时定金也没来得及退,就匆匆顺道拦下了辆的士,一路上催促着开车师傅快马加鞭,死撑硬赶楞是在二十分钟内把原本需要四十五分钟的路程给最大幅度的缩短,当然其中也花了不少冤枉钱,先不说酒店那五百大洋的定金,光是交给的士师傅的那笔闯红灯费,就花了近两千大洋,至此小鸡的败家可见一斑。
顶着两熊猫眼的蓝未央一进门,先是朝唐吕娘甜甜地唤了声“嫂子好哇。”唐吕娘微笑颔首,示意身旁的林青虎去加副碗筷。之后蓝未央把目光停在了林青虎古芍武和陈花枝身上,林青虎他不陌生,就是古芍武和陈花枝在他印象中没这两号人,转身朝刚关了门进来的赵三忌问说,“虎子哥,啥人呀?”
赵三忌没隐瞒,说了事情的始末,而一向以赵三忌马首是瞻的蓝未央面露愠色,压低声音郑重道,“这种事你应该交给我,你又不知道现在道上的风声,那几个老家伙谁不巴望着你能出点什么事儿,万一要出个啥门子纰漏,咋整?”
赵三忌摇头打趣说,“这种小事哪敢劳蓝爷大驾呀,再说孙哥也不是外人,咱都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能害了我不成。还有上礼拜你不是另有重任嘛,哥好歹也是有良心的人,总不能也把这些鸡毛蒜皮儿的小事一股脑儿都塞给你,到时真要把你累垮了,婶儿那边俺可没办法交代。”
“俺乐意!”蓝未央赌气道,“哥,以后如果要找贴身的人,要么你自己找,要么就交给我,其他人我信不过。”
“得,先不说这个,吃饭,下午陪我跑趟鼓浪屿,咱哥两挂羊头卖狗肉去。”赵三忌说。
“要动手了?”蓝未央摩拳擦掌。
“没,先去溜达圈,看看市场行情,顺便钓几条小鱼,你知道我记仇,肩膀处的枪伤可不能白挨。”赵三忌道。
“嘿,好久没阴人了都,再这么颓下去,俺这把老骨头都要生锈了。”蓝未央一脸荡笑。
一顿饭下来,吃得如火如荼,饭桌上的蓝未央向来没啥帅哥风范,整一饿死鬼投胎的犊子碰着人小鬼大的林青虎,那是教科书级别的针锋对麦芒,凡是蓝未央相中的东西,总会被林青虎第一时间给夹了去,一来二往,蓝未央也吃出了火气,开始跟小犊子抢吃食,最后却是没林青虎手脚利索,屡战屡败后干脆将整盘菜揽到自己跟前,大快朵颐。而碍于有仙女姐姐在场的林青虎,也没敢太放肆,只是凄凄怨怨地望着三忌哥,而后者的眼观鼻鼻观心让他觉得很失宠,之后还是古芍武看不过,对跟前这个没啥风范的大哥哥好感乏乏,当下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筷子在蓝未央跟前的菜盘里夹了一把菜,蓝未央本着尊老爱幼的心思,还特意把菜盘往小芍武跟前摊了摊,只是让他痛心疾首的是,小芍武也没客气,直接把菜盘拉扯过,然后推到了林青虎身前。整得一饭桌的人啼笑皆非,蓝未央更是扯开嗓门大声嚎啕,唏嘘感慨自己咋就突然掉贼窝,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