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河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四周封闭,一片漆黑。
他就站在中央的位置,地板上有一滩一滩的水,走路的时候会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突然,四周的黑暗变成了一面面镜子。
镜子上面倒映出了陆河他挺拔的身影,镜子内的人都在跟着他的走动而发生变化。
前面的路好像没有尽头。
倏地,陆河停下了脚步,犀利的视线笔直落在了前面男人的身上。
男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不管是衣服,容貌,还是一举一动。
陆河默了下,看了他一会儿,微微启唇:“陆离。”
陆离的唇畔扯出了一抹弧度,他缓缓地走到了陆河的面前,站定。
陆河看着他,很像是在照镜子。
他们是长得一样,但是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空气沉默了一霎,对面的男人缓缓的开口了,声音挺平静:“五年前在温哥华,我比你要早认识她。”
陆河顿了顿,没有打断他,继续听他往下说。
陆离望着他,扯了扯唇:“如果五年前我就占据了你的身体,现在待在她身边的人,就是我了。”
五年前的陆河没有任何的软肋,同样也没有期盼,他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私下孤独寡言,每天都把自己封闭在黑暗的沼泽里面,谁都进不去。
因为如此,时常让陆离有机可乘。
那段时间的陆河意识不够坚定,陆离要想彻底占据他的身体,其实是轻而易举。
但是他没有。
后来,冬夏出现了。
她彻底的改变了陆河的轨道,把他从过去的深渊里面拯救了出来。
于他,亦是如此。
他从陆临死后,第一次出现,到现在,从未有一刻,那么的强烈,那么的希望,现在站在冬夏身旁的人是自己。
即便是现在,也一样如此。
他希望自己才是那个可以陪伴冬夏度过余生的人。
陆河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绷唇:“谢谢。”
他说了这两个字。
陆离明显一怔,随后低低的笑了起来,看向他,勾唇:“陆河,我现在一样可以代替你。”他停顿了两秒,漆黑深沉的眼底有氤氲:“可是她需要的人,好像不是我。”
陆河抿唇,耳畔突然听见了冬夏熟悉温柔的声音,她在叫他的名字,陆河,陆河……
“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陆河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四周又一下恢复了漆黑一片。
……
安静的病房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病床上的男人丝毫没有动静。
冬夏站在床畔的位置,唇片紧抿,担忧的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他是因为体力不支和失血过多才会昏倒过去。
温如舟看了她一眼,安抚她:“别担心,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话音刚落,病床上的男人睫毛轻轻颤了颤,落在眼睑下方的剪影也跟着动了动,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冬夏眼底一喜。
她上前,轻声的问:“陆河,你怎么样了?”
男人适应了病房内的光线之后,视线落在了面前女人的脸上,眸色深沉,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冬夏愣了下,以为他是不舒服,皱眉询问:“怎么了,伤口还疼吗?”
温如舟也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有些凝重,绷唇:“你是陆离吗?”
话落,病房内寂静了两秒。
冬夏背脊一僵,她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错愕,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迟疑:“你是……陆离?”
男人默了半响,哑着嗓音,扯了扯唇:“是我,陆太太。”
冬夏怔了两秒,反应过来,笑了出来:“陆河。”
温如舟顿时舒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鼻梁,人家夫妻经历了生死好不容易才重逢,他也不好意思在这儿继续当电灯泡了,转身,悄悄的离开了病房。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冬夏紧紧握着男人的手,心疼的问他:“伤口还疼不疼?”
男人在昏倒以后,她发现他手臂上的枪伤还有被血染了一大片的白衬衫时,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她真的不知道,也无法想象,他到底是靠着什么样的毅力,从那里逃出来,拖着这副身体,回到她身边。
陆河撞上她微红的眼睛,心脏倏地一紧,反手握住了她柔软冰凉的手,低声问:“痛吗?”
他指的应该是她被周井然从车上丢下去的事情。
冬夏吸了吸鼻子,如实的回答:“嗯,很痛。”她笑了下,眼底染起了薄薄的雾气,说:“可是看到你这样,更痛。”
前面是身体的疼痛。
后面是心脏。
相比之下,真的是后者更加折磨人。
陆河默了好一会儿,苍白的脸上浮现了柔意,眼尾缱绻着笑,问她:“心疼我吗?”
冬夏点头,重重的点头。
她握着男人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说:“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这句话听着有些奇怪,但是并不影响氛围。
陆河看到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没有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他煞有其事的点头:“嗯,我先记着了。”
冬夏凑上去,亲了下他的脸,笑:“真好。”
真好是因为,他们都相安无事。
他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两人正在腻歪的时候,病房的门一下被推开了,温如舟打完电话回来,正好看见沈一航他们风风火火的推开了病房的门,想要拦,都拦不住了。
沈一航进了病房,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打破了室内的温馨,直接扑到了床前,差点涕泗横流:“陆河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
温如舟站在门口,头疼的扶额。
冬夏默默从床上站了起来,退到了床尾,忍着笑,静静看着他们。
陆河瞥了他一眼,要笑不笑的表情:“放心,死不了。”
闻言,沈一航立马收住了自己夸张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嫌弃道:“早说嘛,这样我就不用那么着急赶过来了。”
他现在是仗着陆河躺在病床上无法收拾他,所以开始作死了。
冬夏笑着提醒了他一句:“如果没有大碍,过两天陆河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最后一秒,沈一航的态度就像是来了一个托马斯回旋,收起了刚刚自己的傲娇,露出了谄媚的笑:“陆哥,你腿疼不疼,我帮你揉揉吧?”
“……”
病房的门没有关。
江漠在走廊上远远就听见了从病床内传来的笑声,进门看见这么多人,也一定都不惊讶。
他没有带什么东西,来时就在路上顺手买了一大束鲜花。
他把花丢给了冬夏,然后走到了床前,打量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
“恢复的不错。”
“周井然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沈一航问他。
江漠过来就是要说这件事情,他淡淡的陈述:“所有罪证都已经落实了,他逃不掉了,还有周梅也是,她涉嫌故意教唆杀人,绑架,窝藏罪犯,知情不报等等罪行,恐怕也要在里面待个七八十年。”
“另外,何志成已经承认了罪行,也承认了陆临是他放火烧死,警方已经立案了。”
冬夏一怔,下意识去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发现后者异常的平静。
温如舟适时插了一句进来:“只可惜傅贺远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无法让他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
沈一航挑眉:“我倒是觉得这对他就是一个惩罚,如果他醒不过来,只能半死不活的靠着机器度过余生,也算是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接受了惩罚。”
“有道理。”
陆河看向江漠,开口问道:“江彦廷警官呢?”
既然何志成已经承认了陆家当年的绑架案与他有关,那么对于害死江彦廷的案子,应该也供认不讳了吧。
提起这个,江漠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他绷唇:“不是他们。”
陆河难得一怔。
江漠默了半响,缓缓的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我父亲的死与他们有关,可是早上我去过一趟警局,何志成都交代了,唯独我父亲的死,他说与他无关。”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在误导我,很多细节和时间都对不上。”
“他根本不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男人的话音落下之后,病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陆河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暗。
这是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结果。
而对江漠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他追寻真相那么久,原来以为快要拨开云雾见天日了,可是却没有想到,会陷入另外一个死井。
沈一航也觉得很意外,他迟疑的问道:“那你现在有头绪吗?”
说到这个,江漠的眸色微微闪了闪。
他看向陆河,微动唇:“我前两天在我父亲的遗物里面,发现了一本笔记本,里面有提到过一个人。”
沈一航好奇:“谁?”
江漠默了半响,启唇:“霍闫。”
病床内,除了冬夏以外,其余的人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