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浅羽对于文曦放任学生们欺负软柿子熊的事情,展开了极其有效的报复。
熊可以被欺负,但是施暴的人必须是她自己。
苏易远在操场另一头的更衣室连连打喷嚏,她并不知晓这场由自己而起的小小小纠纷,当然知道也没什么用,浅浅决定的事情都是对的,双手双蹄支持。
于是挽救自身危局的重担,理所当然就落在了当事人文老师的肩头。
文老也是机智过人的智慧型选手,她坏坏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思考片刻,用于出卖的人选登时浮现在脑海。
“尹一铭,速度出列,不要浪费方教官的宝贵时间。”
文坏人面色坦荡,直视着受害人充溢着诧异的灵魂小窗户。
虽然那眼神没有半点愧疚和歉意,可依然是电力十足,让尹一铭万般不情愿的情况下,还是乖乖接了旨意。
尹一铭认命地拍拍胸口,险些被绿豆汤呛死的危机已然不算什么了,人肉沙包和活体击打靶才是文曦给她安排好的人生出路。
方浅羽对于文曦寻找替罪羊的行为,非常不满,晶亮的镜片闪着寒光,大夏天也能制造出一种人形冷库的震撼效果。
尹一铭远远看着,脊背上如同被人插上无数根冰镇过的小银针,连夏日的热浪都感受不到了,满心的思想感情现在就剩下害怕。
文老您果然才是深藏不露的坏人,太坏了,原谅我此刻词穷,找不出什么更高级的词语来形容我对您的鄙夷和无限愤慨。
还保证教官安全,您真好意思这么表述,我都不好意思听。
苏警官是我们的官方指定的教官,再怂再软,收拾一下我们还是可以的。
然而您的朋友挥挥手指头,就把您跟教官两只捆一起,无差别秒杀了,我还怎么保证她的安全,我应该优先考虑的是保命吧?!
尹一铭口干舌燥地走过来,企图用系鞋带的方式拖延存活时间,左脚系了系右脚,右脚系了再整整衣服,末了还把运动手表摘了,揣兜里。
一向宝贝时间的方浅羽有点不耐烦,示意她站到防护用的海绵垫子旁边,尹一铭这回不敢再废话了,立刻颠颠走过去,静等挨揍。
还没完全站稳,方浅羽就出手了,尹一铭不敢抬眼看,只听身后风声。
她一咬牙,为了文老,豁出去了,配合,努力配合。
哐!
“浅浅还没有摔呢,你倒什么呀?”
文曦在一边儿看得一头雾水,虽然对于打架的技巧一窍不通,但是基本常识还是不缺的。
她对着方浅羽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走近来蹲在尹一铭的身边,拍拍她的脸,似乎是觉得手感不错,又趁机捏了捏。
“你没事儿吧,尹一铭,是不是太紧张了?放心放心,浅浅并不是花拳绣腿的套路选手,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你就放心大胆地挨揍就行了,别的不用想太多。”
嗯,我想的确实不多,你要是继续坚持揉我的脸,我倒是很想咬你。
尹一铭缓缓睁开眼睛,从下往上看着文曦如花似玉的俏脸,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觉得它更欠抽了。
脸被捏得变了形,尹一铭无法正常发音,只好鼓动几下腮帮,把文曦作乱的手抖下去,“没关系,叫方老师尽管来,我刚刚就是想先适应一下场地,这个垫子真是太厚了,保护性太强,没什么实战的感觉。快,让她动真格的,加强效果。”
已然是死猪,就不需要害怕开水了,好歹还能留下英雄美名,蠢着蠢着还能献身给教育事业,也算是猪生亮点。
文曦收回在尹一铭脸蛋上胡作非为的手,捏上自己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深思熟虑的样子,“嗯,你要十分坚持的话……我叫体育部的老师把垫子收走吧,他们的设备也很紧张。”
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惹到你了,可以明示吗文老。
……
要论家学渊源,方浅羽的祖辈和父辈都算是戎马出身,她幼年时期就被方家老爷子煞费苦心地训导教习——最终因发现学霸方天生不具备习武的潜质而放弃。
但这不妨碍小方凭借她的超级大脑将这些套路和要领记下来,实战虽然非常不行,但是要论动作到位和好看养眼,那真是无出其右的。
方大武师是有且只有花架子的,冰凉细软的手,彩旗一般挥动,却没有半分力道挂在掌风上,纯粹就是太极版擒敌拳。
所以尹一铭要做的,其实并不仅仅是挨揍这么简单。
她得认真观察,根据方浅羽的体态、臂形、步伐,等等要素综合分析,来断定自己倒下的方位力度甚至面部表情和哀嚎所用的语气词。
围观群众十分满意,纷纷表示出高涨的学习热情,在文曦的组织下,同学们自由组合开展一对一练习。
然而看起来,摔来摔去倒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但是尝试的群众们很快发现,照尹一铭那个摔法,每次倒下去之后,就基本没有再站起来的勇气了,好疼——
方浅羽作为严格的理论派武艺草包,对于尹一铭动作的准确性十分满意,方大小姐玩得开心,但毕竟体力有限,她擦擦汗,开恩示意尹一铭可以喝水休息片刻。
尹一铭为了配合方大武师,一次次都是实实在在地真摔,饶是有些根基,全套套路摔下来,此刻也撑不住头晕了。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摇摇晃晃站起身,直觉感到背后,正有一双跃跃欲试的眼睛,兴奋地望着她。
“尹一铭,我也想试试,你也给我做做陪练,行不行?”
不行。
刚刚你朋友要你做陪练的时候,你躲那么远,人肉沙包还挺有趣的,你怎么不试试啊。
水润的眼睛笑成弯弯一道,文曦已经站在垫子中间了,抬手不太专业地比划两下,“comeon!”
What?
我做了什么啊,让你如此自信觉得我是答应你了?
“看好,我要出手了,浅浅第一式,锁腕反剪。”
切,哪有打架的时候还告诉人家你要出手了,一看就是外行。
外行文曦有模有样地拉开架势,嘴里说得严肃,手里的动作也非常干净利落。
并且总之大概,没有一个环节是正确的。
全是她根据自己的理解再加工创作而成,根本不能叫什么浅浅第一式,根据版权来说,还是应该叫文式随便拳第一式。
尹一铭愣愣看着文曦咬紧牙关的秀致模样,有些没出息地走神了。
花痴尹根本没有空分析这“浅浅第一式是个什么鬼”,但文曦的招式已经使出,她只好顺着文曦的手腕动作,配合地翻转自己的关节,找准了方位决定倒下。
但是前面也说了,文曦根本没有领会这套动作的精髓,除了名字对了之外,其它根本就是再创造的,尹一铭就算再厉害,也顶不住兵不厌诈的巨大威力。
咯——
两下合力,尹一铭在落地之前就先听见了,自己的手腕子被拧成麻花之后,发出的酥脆声响。
她在感受到疼痛之前,忍不住看了看方浅羽。
尹一铭在内心深处默默倾吐,这位美女,真是错怪你了,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称奇葩数百年,但在文老面前,你的不靠谱简直是渣,是没有战力而言的,正常的好女孩。
苏易换了一身跟方浅羽文曦一样的运动装,表面上非常的一家人,但是举止和言谈还是暴露了熊身为仆人的地位。
她身挂毛巾手拎水壶,兜里还揣着藿香正气水,简单查看了教学成果,就怂颠颠跟在方浅羽身后嘘寒问暖。
“浅浅,玩得手疼不疼,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要逞强了嘛,放着我来就好了。”
尹一铭坐在防护垫子上咬紧白白的牙齿,我是被摔的,都还没说疼呢,连个鬼也不来关心一下。
“大家辛苦了,就地解散回去休息。尹一铭,起来起来,别光坐着了,把垫子送回体育部去。”
这大白天的,真的见到鬼了……
文曦把方浅羽教的套路实验完了,也是一脸的清爽得意,拍拍手,收工。
苏易最好心,赶快过来帮忙。
熊看到尹一铭吊着的左手腕,有些好奇,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愧疚,“真是对不住啊这位同学,浅浅很会念书,不太会打架,可能下手没有分寸,一会儿请你和文老师吃顿大餐,权当是赔礼了。”
苏警官你才是我的亲人,呜呜呜……
尹一铭用一只右手跟苏易一起抬着垫子,心中默默饮泣:
如果我说弄伤我的不是方工,是文曦这无良的人民教师,那大餐还有的吃么?
苏易的车子是大轱辘顶配越野,但是由于主人自身气质的原因,在校内的停车场一趴,竟然别有一番温柔贤淑的怂包样子。
尹一铭围着它转了一圈,琢磨着自己毕业以后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入手一辆类似的。
“喜欢吗?”文曦笑眯眯一脸温暖和煦。
被折腾了一天,尹一铭都有点魔怔了。
认真打量一下文曦,从她脸上没有发现任何不怀好意的暗算迹象,这才放心点点头,“喜欢。”
哎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承认又怎样,难不成你还能送我一辆。
“有驾照吗?”
“嘿嘿,有的,实习期快要结束了呢。”
还真送啊……别别,太贵重,而且而且我加不起油……
“那就你来开,我要跟方工商量点事情。”
天理呢?人性呢?
果断是,无法瞑目的一天呢。
天命如此,如何能不认。
尹一铭绕到驾驶室的一侧,心说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强取豪夺的土匪什么的,不仅带人给文老家洗劫一空,还把她抢走做了压寨夫人。
不是这样的话,就真的没有没办法解释这种心甘情愿当牛做马的心情,农奴有时候还能翻身唱唱k呢,为什么我一遇到你就必须有一种包身工的自觉。
苏易连连摆手阻止,“小尹同学的手好像扭到了,待会儿到了我哥那,我给她找点药揉一揉,车就别让她开了,还是我来。”
方浅羽知道苏易上午被方铮折磨得够呛,虽然脸上还是那副万年冷淡的表情,但是人已经坐进驾驶室的位置,让苏易坐副驾驶吹空调休息。
学霸方历来是个不多话的,一路上只专心开车。
苏易就更单纯了,她本身只有一根脑神经,此刻只盯着她家浅浅的侧脸傻笑着欣赏,也顾不上缓和气氛。
全世界都在演奏恩爱的曲谱,而苦逼的我只能默默受苦。
尹一铭跟着文曦,同坐在后排,不时期期艾艾从眼角观察文曦,哥德巴赫猜想她接下来还有什么幺蛾子——
“尹一铭,你的手是怎么了?”文曦感觉到她的目光,从手里的一大堆资料里面抬起头。
嗯嗯,还行,还记得问,真好。
“浅浅刚刚不小心弄的,真是抱歉。”苏易在前排插话,“所以小尹你今天想吃什么,不要客气尽管提。”
“根本不是方工的错,这个只能怪文老。”后排响起尹一铭怂蔫蔫的声音。
方浅羽和文曦作为一对儿武艺白薯,区别还是有的,至少方浅羽的动作都是教科书一样的规范,文曦那发散得就像太阳风暴。
文曦皱了皱眉头认真回想片刻,当即非常有担当地,严肃地发布了最新声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