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你猜后苑出什么事了?”那小太监神秘兮兮的问道。
“能出什么事?你小子可别跟我疑神疑鬼的,这边小主还等我取早膳呢,没功夫搭理你。”蒋六轻轻推开了小太监,把面巾搭在了椅子背上,迈着步子要出门。
“我能敢跟六哥扯谎?”那小太监凑近一步说“连春阁出事了!”
蒋六心中一惊。
昨天接那个布包时就隐约觉得不对。
莫非连春阁的事与潘振安和纪凌海两人有关?
“连春阁怎么了?”
“昨天用午膳的功夫,几个太监冲进连春阁活活用风筝线勒死了陈才人!”
蒋六正要喝口水,听见这话手一哆嗦直接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六哥?”小太监看见蒋六这魂不守舍的模样,还以为他与那连春阁有什么关联呢。
蒋六忙捡起了杯子的碎片“没事没事,你继续说。”
“与陈才人同住的那个白宝林,被当场吓晕了过去,今早天都快亮了她才醒,醒了之后就开始吵吵闹闹的,闹的大半个后苑都知道了,后来被纪总管关进了柴房,好像说是疯了。”
蒋六没说什么别的,问了句小主知不知道,小太监说哪敢让小主知道?然后又问了句韩尚宫知不知道的话。
话一出口蒋六就觉得自己有点缺心眼。
大半个后苑都知道了,这时候又是各个院子取早膳的时辰,一传十十传百的,估计现在整个后苑甚至整个后宫都知道陈才人被勒死,白宝林被吓疯的事了。
那韩尚宫怎么可能不知道?
蒋六越想越怕,慌忙的紧了紧脖领口的衣裳扣子,总算觉得背后没有那么凉了。
话说他穿的也不少,甚至后背都出了汗,可听完小太监讲的这事后他总觉得后背阴嗖嗖的。
为什么他一听说陈才人出了事就能联想到潘振安和纪凌海的身上呢?
还不是因为陈才人她姓陈!
当初师傅到凤鸾殿伺候前曾在高公公那听说过陈家的事。如今的陈家可不止皇后一个拿的出手的,换句话说若想真正稳住皇上,光靠皇后一人可能费点劲。
所以陈家又想法子往宫里添了几个人。
其中有陈家本家的,好像也有陈家的远房亲戚。
那个陈才人就是陈家的远房亲戚,只不过也姓陈。
陈丘贺送人自然要送那些能被自己女儿掌握的人,如果送进个陈家把持不住的,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皇后能把持住的,皇上又怎么能看的上?
皇后是不会让她们生下孩子的,甚至连样貌都不出挑。
所以陈才人进了后苑两年多都没什么动静,这也是陈家的败笔之一。
蒋六头一次觉得事情发生的这么邪门,取早膳的路上都魂不守舍的,像没睡醒一样,半路上碰见几个平时见面打招呼的太监都没说上一句话。
这事究竟是谁做的?
平常人哪里敢突然冲进后苑光明正大的杀人?完全不怕被其他人撞见?为何杀完人后纪凌海没有查证和追究?昨天的布包里究竟是什么?纪凌海昨天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蒋六正想着,步子放慢了下来。
能在宫里这么大胆的人,只有一个。
皇上!
晌午时皇上来了云烟阁一趟。
潘振安是必须要跟过来的。
路过蒋六身边时,他能明显看出这小子心不在焉。而蒋六也能看得出来这位潘公公嘴角的阴笑。
“你过来。”潘振安待皇上进了东殿后,声音不大的对着蒋六说。
“潘公公有什么事找小的吗?”蒋六依旧像往常一样恭敬,可心底里却怕了潘振安几分。
“你可知道那布包里装的是什么?”潘振安突然问起了这事。
蒋六咽了口口水,吞吞吐吐的说“小的不知。”
“大方的说吧,我不怪你。”潘振安笑了起来。
“小的猜想应该是镯子一类的物件吧...”蒋六实在不敢抬起头面对潘振安,声音极小的嘟囔着说。
他以为自己马上要没命了。
潘振安这么问他是不是在确定他知不知道?然后要灭他的口?
他从来没如此真切的听见过自己的心跳声。
“你说对了。”潘振安不再看他,眯起眼睛看着东殿继续说“那是陈才人的镯子。”
蒋六怔了一下。
他的猜测全部正确。
“那潘公公为何吩咐小的去拿?”蒋六问。
他觉得,自己死总得死明白吧?不然到了地底下,可真成了冤鬼了。
“你不用害怕。”潘振安继续微笑着,转过脸看着他“那是陈家人才有的镯子,若是我派人去拿,难免会落下口实。可你去拿就不一样了,谁知道是姚才人用的什么你才找纪总管要的?放心,这事牵连不到你。还有,我是替皇上办事的人,皇上办事还能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时候?”
蒋六听完这话算是松了口气。
皇上做事可真是矛盾,光明正大的杀了人又怕落下口实,那为何不偷偷摸摸的杀了陈才人呢?
再说,陈丘贺草菅人命,干他陈家一个远房亲戚什么事?
这些事他没问潘振安,他不敢问,而且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他猜想,这可能是皇上给陈家的下马威,又不能在明面上与皇后撕破,谎称是歹人杀人劫财,后苑临近宫墙,那歹人偷跑出去了也不一定。
如此一来,皇后会收敛不说,还不能说是皇上的不对。
姚楚汐用过午膳后孕吐了一阵,隔着门皇上一直在听着,觉得她每吐一阵自己心中都难受一分。
孕吐过后姚楚汐用水净了净口,换了身衣裳。
“皇上近日可去常铭阁看赵才人了?”
皇上点点头“一会儿朕就去。”
他是要去,因为连春阁离常铭阁不远,只怕赵才人腹中龙胎会有不测。
赵才人虽然做过些不好的事,但她肚子里毕竟是皇室骨血,皇上深知马虎不得。
昨天动手前已经让太医去常铭阁门前守着了,听太医说没什么大碍皇上也就放心了,并没想着去看看赵才人。
可眼下姚楚汐都问了,不去是有些不太好。
又在云烟阁呆了会儿后,皇上的御辗停在了常铭阁门前。
来迎接皇上的不是赵才人,而是赵才人的贴身宫女妙雯妙凤。
“奴婢给皇上请安!”两个宫女一同跪在地上,身后的宫人们跟着她们俩跪了一地。
看来纪凌海送了不少人到常铭阁。
“你们家主子呢?”潘振安出声问道。
“小主在屋里卧着呢。”妙雯答“小主听说连春阁发生的事后,有些心悸受惊,身子不是很舒坦。”
“哦?”皇上有些无所谓的笑了笑“既然赵才人身子不舒坦,那朕就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里屋门被打开,赵才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臣妾无事。”
皇上转过头看她。
她伸脚踢了踢跪在脚边的妙雯的腿“你怎么说话呢?我无论多难受也要侍奉皇上,叫你说的好像我多么矫情一样!”她转脸看皇上说道“皇上您别听她瞎说,臣妾无事,臣妾好着呢。”
皇上心底对她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来之前他向太医打听过,说赵才人吃的好睡的香,完全没被连春阁的事情所影响,可皇上这一来又变成了心悸受惊。
赵才人迎着皇上坐到矮塌上,几个宫女又奉茶又拿点心的,没一会儿就摆满了方桌。
“皇上您尝尝这个芝麻烙。”赵才人捏起一块点心递给了皇上。
皇上接过象征性的咬了一口,放在了碟子上,没再看那块点心。
“皇上这是打哪来?”
“云烟阁。”
赵才人明显顿了一下,继续说“姚才人身子可好?臣妾也是有孕之人,只怕不能时时去看她,没法替皇上费心了。”
“你现在的事情是养胎,想太多做太多对龙子无益。”皇上的语气没什么情绪,让人听不出好坏。
可一旁的潘振安却真切的听明白了。
这是在警告赵才人,没事少打云烟阁的主意。
赵才人听完显然是没听懂,乐呵呵的答应下来,嘴角忍不住的笑意。
若是换了姚楚汐,知道后苑死了人后绝对不会笑的如此开心。
“朕记得,你与陈才人关系还不错呢。”皇上又拿起了那块芝麻烙,咬了一口的酥脆,黑白相间的芝麻烙瞬间碎成了几块。
赵才人心中一惊,手里的点心好像变的特别烫手。
“臣妾与陈才人是有几面之缘,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有孕后臣妾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陈才人也没来过常铭阁。”
这话是与陈才人脱清关系了?
若是陈才人现在没死,或者得了盛宠,那赵才人的话恐怕与现在完全不一样吧?
皇上觉得已经把赵才人这个自作聪明的人看的透透的了。
最后他丢下一句好好休息的话就离开了常铭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