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再留这儿耽搁,可别怪你主子我动手!”许婕妤看素红依旧站在原地,难免心中不快,怕其他几个觉得她管不住宫人,直起腰板道“赶紧给我把酒取来!”
素红眼里忽的泛起一阵水雾,鞋底在地上蹭了蹭,明知不能出去却又非得出去。
“要不主子您几个别喝了,这么些人,喝多了出门不好看。”
“不好看?你说谁不好看?”许婕妤虽喝了些酒,但她的思绪还没乱,快走的两步也格外稳当,直走到素红面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蠢货,谁是你主子你不认得?”
素红连忙跪下,单手抚着自己的脸颊,眼里的泪像把持不住一般簌簌落下。
半响,见自家主子实在没了耐心,她只得出门去取酒。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渐黑了,要是平时只怕这生辰宴早就散了,可眼下殿里的那几位喝的正尽心,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得。
素红一咬牙,跨进了门槛,把酒壶放在桌面儿上。
横竖她怎么劝都不顶用,还不如自家主子真跌一跤,到时候看她知不知道疼。
“别与我客气,都是姐妹,喝个痛快是主要,今儿我过生辰,权当是助兴了!”许婕妤从坐着改为了站着,手里本应拿着的茶杯却换为了酒壶。
眼前的许婕妤,一点儿皇室女眷的样子都没有,若是此刻皇上在这儿,怕是要生气的。
再看旁的几位,也与她一样,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嘴里含糊不清,手中不是酒壶就是茶碗,里头清一色的全是酒。
本都应该是助兴用的清酒,少喝个一壶半盏的无碍,可架不住多喝啊,几次取酒下来,早已经让几位喝的七荤八素了。
正喝的尽兴,何婕妤手下一滑,扯着桌面上铺着的展布就坐在了地上,将她的宫人吓了一跳,赶忙去扶她。
桌上的菜也随着她这个大动作东碰西撞,还有两个杯子掉在了地上,好在是半空中被何婕妤的衣裙挡了一下,才幸免于摔碎。
“姐姐你这是怎的了?”许婕妤问着话踉跄着走过去,与宫人一同扶起了何婕妤“仔细着可别摔着,咱继续喝!”
很明显这一下并没将何婕妤摔痛,只一句话便让她忘了方才丢脸的事,举着酒杯道“喝!”
如寒赶忙又搀扶一把,用力的抢下了自家主子手中的酒杯“您可绝对不能喝了!”
“你要做什么?”何婕妤转过头怒瞪着她“给我滚出去!不认得哪个是你主子了?”
“小主您清醒些,一会儿还得回去呢,路上被人撞见不好。”如迎也过来帮着说。
“你们可真扫兴!”姜昭仪有些不悦道“宫道那么宽,坐着轿辗还能撞到人家身上不成?”
两人只好闭嘴。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夜深,众人才恋恋不舍一身酒气的从向合苑中出来。
第二天就有嘴快的,把这事传到了后苑,就连映雪阁中都知道了。
蒋六在东殿手舞足蹈道“你们可不知道,那姜昭仪在回去路上吐的,埋汰透了,还是宫人把她送回了颐和轩后才回去收拾的,恶心透了!”
姚楚汐笑着用帕子掩住了口鼻,故作恶心道“你是打哪听来的这些?”
“东宫传出来的呗!”蒋六继续讲“还有那何婕妤,在御辗上晃晃悠悠的,几次差点从御辗上翻下来,可把那洒扫宫道的宫人吓坏了。”
蒋六讲这些的时候声情并茂,就好像亲眼看见了一般“当时都晚上了,宫人都拿着灯笼,谢美人从御辗上下来的时候非要跟宫人扯那个灯笼,嘴里说着什么还要喝酒的话,灯笼纸都跟着烛火卷着烧起来了,幸好及时被扑灭了。”
方氏听见这话也乐了“怎的宫里的贵人们也有脑子发热的时候?”
“您可别提了!”蒋六越说越来劲儿“她们还以为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呢,可奴才这东打听一句,西打听两句,打听的可清楚了,别提她们多丢人了!”
“醉酒的哪个不是丢人的?”韩尚宫说“你快把这些话憋回去,跟我们说说便可,千万被通过你的嘴再传到外头去,忘了那几个宫人挨板子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无疑是扫兴的,却又很实在。
宫人最忌讳口气而非,若要真抓了蒋六去,怕这顿板子是得结结实实打在身上了,就算是姚楚汐出面也救不得。
别人搬弄口舌是非就行,她院子里的奴才说旁的主子闲话就得被原谅?天底下没那个道理。
不过姚楚汐还是挺好奇这事的。
“没什么,又没有外人,你再与我们讲讲。”
蒋六答应着“现在天气暖和,轿辗上没了套帘,一路上几人都浑浑噩噩的,听说谢美人回去的时候还哭了好一会儿呢。”
这倒是不难想象,她总觉得命运对她不公,可不就得借酒哭一场吗?
“皇上已经知道这事,听说是处罚下去了。”
“如何处罚的?”韩尚宫问。
蒋六挠头想了想“这事怪不得旁的几个,要怪只能是许婕妤,她办的生辰宴,还给上了不少的酒,若是真要论出个错处,估计只有她了。”
“那几个也不是无错。”姚楚汐感叹道“喝酒享乐时一起,可真要到了处罚的时刻,却不能有难同当,估计下一次没有人会再犯这个错了。”
方氏在一旁用赞赏的眼神看女儿,只觉得她长大了好些,不再是那令她担心的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也幸亏她没去。
若是她去了,就算不被灌酒也少不得被冷嘲热讽几句,这都是小事,要是再磕了碰了就不妙了。
方氏真是在心里为她捏了一把汗,看来宫中这个看似很好的地方,暗藏着的陷阱也是数不胜数啊!
宫里的主子娘娘多,真要是一人一年过一次生日,那可是月月都空不下的,这是她怀着孕不方便出去,旁人挑不出什么,要是孩子出生了再邀请她,那她还如何不去?
越想方氏越觉得,这偌大的皇宫看似是个富贵至极的地方,可实际上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窝。
午膳时袁绍佞做了道土豆泥,可这土豆泥与方氏在家中吃的完全不一样。
袁绍佞将肉切成肉沫放在土豆泥中和昀,酱料是由干贝肉和虾仁切碎成的,再放上些炒香的鸡蛋和青瓜粒,只觉得一口吃了个满足。
皇上的吃食果然与众不同。
上次方氏初进宫时,袁绍佞曾做过一道蒸肉,比在协州吃的还要正宗可口。
协州的蒸肉很出名,原本方氏还以为宫里的人不太会做,眼下看来可真是样样精通。
肉菜中有一道炸鱼,鱼肉切成段放料腌制,腌制入味后再下锅炸,吃起来外酥里嫩。
姚楚汐喜欢桌上那盅汤。
是她喜欢的什锦汤,做法简单用料也普通,但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汤,却独得她喜欢。
被她带着,本来觉得什锦汤无滋无味的皇上也开始喜欢起来。
落雨了解自家主子的习性,先是盛了一碗饭,再用汤勺舀一些汤淋在上头,这样的汤饭主子能吃下好几碗。
如今的主子可不像头有孕那几个月了,现在她已经渐渐圆润起来,肚子也显怀了不少,整个腰身都跟着发粗发宽。
可唯一不变的是,主子还是美的。
以前只以为主子的美与身材提醒离不开,谁不知道瘦下来才美?可当主子真胖起来才看明白,美人在骨不在皮,一张美脸瘦下时好看,胖起来也照样漂亮。
用过午膳姚楚汐小睡了一会儿,韩尚宫与方氏就坐在廊下绣花聊天。
韩尚宫绣的是一块帕子,而方氏绣的,则是软线的肚兜。
“您想要个外孙还是外孙女?”韩尚宫问道。
方氏并没想什么,直接回答道“外孙女吧。”
韩尚宫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在帕子上穿了一针问道“是怕生下皇子小主会有危险吧?到时候那些个虎视眈眈的人都会盯着小主?”
方氏点了点头。
“可奴婢看倒是未必。”韩尚宫笑了笑“您看那林婕妤谢美人几个,生下公主也常常被人惦记着,碧景轩的高顺仪更是把芸媗公主抚养过去后拿她争宠,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母妃不在了。”
是啊,只要你生下皇嗣,无论男女,如果有一天你被害了,囚禁了或者死了,孩子都会跟着遭殃。
嘴上说都是皇上的子女,皇上会好生照顾他们,可实际上他们的生活能称得上好吗?不能。
离开了自己亲生母亲,哪里有能开心的?
话题牵扯回来,方氏从韩尚宫的话中听出了一个结论‘生男生女都一样,若是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中钉,那倒不如坦然些。’
“您心思活络,看东西还透彻,有您在汐儿身边教导着,我也好放心了。”
“小主也是个心思透彻的人,只是有很多事她不多嘴问,不说不听也不掺合,只照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样的人在宫里是危险的,却也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