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回事?”姚楚汐有些不相信“周宁王骁勇善战,一生只钟爱周宁王夫人一人,却不想小儿子这么不争气,如父亲一点也不像。”
“朕倒是不觉得意外。”皇上接着翻弄着“他那小儿子打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里里外外没少给周宁王惹麻烦,这次成亲的姑娘是良州子爵府谢子爵谢满年的嫡女,算是高嫁了他周宁王家,可她父亲在自家女儿受委屈时第一时间站出来替女儿打抱不平,也是个疼爱女儿交不得龌鹾事的主儿。”
“那您对于这事是不是也得出个面儿?想向着谁呢?”姚楚汐问。
说穿了这不算是政事,顶多算是朝臣的家事,闲聊两句还是不犯错的。
皇上笑了笑,合上了书,将书放在箱盖上“你觉得,这事他们谁家对,又是谁家错呢?”
姚楚汐的的确确细想了一番,回答道“那肯定是周宁王府错的多,毕竟是他家小儿子做了不洁之事,不忠于谢子爵的嫡女在先。可这事说到底也不是开天辟地头一桩,要是没有那么多的贵族公子哥儿去烟花之地,想来那章台红楼也开不下去了,所以于公于私,周宁王的小儿子错在先,谢子爵错在后。”
“怎的你觉得谢子爵有错呢?”皇上问。
“疼爱女儿固然是对的,这个无可厚非,不过错就错在谢子爵的眼光不中,看人不实,将千金嫁与那样一个人,这是一错,二错是他不该在女儿受委屈后跑去周宁王府上大吵大闹,这传出去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看笑话,倒不如和和气气的将话说开了,是认错是和离关起家门说,再不济让下人都签了生死状发誓不泄露出一句,到上头打官司说清,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都强于大吵大闹一番,最后还什么也改变不得。”
这倒是实话。
周宁王的小儿子是全责无可厚非,可说白了去个烟花之地不算大错,顶多就是有损名声,有负岳父的期望罢了,但谢子爵若一心觉得这姑爷错了,那他便是错的实实在在,一点儿也不掺假。
事情发展如此,不就是应该商量如何处理吗?要么是谢家让一步,看看是原谅这姑爷,让他以后痛改前非,还是咬死了不原谅,让女儿离开他家,除了这两个选择,也没旁的法子了不是?
总好过大吵大闹一通,让事情越来越糟,最后满城风雨,都笑话他们两家强吧?
皇上的笑容里带着些赞许,轻轻将手臂搭在了姚楚汐的肩上“你若是个男子,定是个能成大事的。”
姚楚汐没说什么,只觉得当男子不好。
因为当男子...就遇不见皇上这么好的人了...也不会生下三皇子和芸姝公主这么可爱的孩子。
皇上许是找到了让她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又说起一事来给她解闷。
“近日有家卖盐的皇商有心与官员谈亲家,你觉得这事可不可行?”
“这...”姚楚汐低下头沉思一会儿“主要是看那官员怎么想,同不同意,要是他们不同意,就算那皇商想破了大天儿也没用。皇商不比街上的小商小贩,那是常年给皇宫送盐的商家,说起来也算是有头有脸,与官员家结亲家,勉强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可朕觉得不然。”
“为什么?”姚楚汐不解道“您眼下不也注重从商的人吗?就连采选就选了商家的姑娘,怎的官员与商家结亲家还不成了?”
“朕抬举从商者,是不想让他们被从官者低看一眼,可若是有了这么个先例,那人人都仗着街上有商铺,家中有田地,想与官职加身的人结亲家,那这世道不是乱了?”
皇上说的话含含糊糊,让姚楚汐有些听不大懂。
“您的意思是?”
“若是小商家与小官职的人结亲也就罢了,可皇商与大官那算得上是强强联手了已经,难保不会起非分之想,到时心里起了龌鹾心思,一手拉拢着朝中的官员大臣,一手掐断了食盐的流通,看似是不大的事,实则却是要事,好事不能全让他们一家占了去不是?”
这让姚楚汐才勉强听懂了八九分,脸上的表情还有些发懵。
“若是他们子女真心相爱,那朕断断不会阻拦,可若平白无故就想与官员结亲家,那朕是不会允许的。”
反常即为妖,姚楚汐这才听出了事情的深奥之处。
没有*的道理,功权名利和金银富贵全都想收进腰包,那不是以为自己太聪明,而是觉得皇上太愚笨。
“那您如何知道他们子女是否真心相爱呢?若真是两情相悦,被您给生生拆散,那多不好啊。”
一想起这种事,姚楚汐心里就不大舒坦。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无论真假,总是有真实的可能得,别一杆子打沉一条船才是啊。
“这种事随便查一查就能查出来。”皇上倒无所谓“潘振安手眼通天,想查这种事易如反掌。两家的子女见过面没,见过几次,大约在何处,有没有实际的约定、信物、书信等,一查便知。相比于那些当真有感情的,一些从未见过面,连对方名字都能交错的,其中真假一看便知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姚楚汐默默的喝了口茶水,只觉得一山更比一山高,皇上能坐在眼前这个位置上,当真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
虽看着像不知道其中的真假,其实只短短调查一下,便连那人说的话的真假都判断清楚了,谁能用这事轻易骗的了皇上?
“那皇商是真心还是假意呢?您可调查了没?”
“他家女儿今年双七年纪,正待嫁闺中,而那官员家的儿子今年已过三十,认真算起来岁数比朕都大,你认为,合适吗?”
不合适!可是...又好像合适...
毕竟以前还有六十岁的皇上宠爱十七刚出头的妃嫔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站在高处的人总是会有这种事缠身。
那官员看来家中势力也是蛮大的。
“合不合适臣妾不敢说,主要还是得看两人是否心仪。”
“潘振安已经查完了,几年前那皇商家的女儿在马会上不幸坠马一次,被官员家那儿子给救了,可能两人就这样看上了彼此,一直等到现在才出声。”皇上早就知道事情如何了,知道想考一考姚楚汐罢了。
接着说“那官员怕朕瞎想,所以特让皇商来提此事,可朕几乎不怎么见他们,他只好将此事转达给潘振安,潘振安告知朕之后又着手调查了一番,确定了真实性后才罢休。”
果然,在皇上跟前伺候的,都是心思透亮一点就透的人。无疑,潘公公就是那样的人。
姚楚汐看着皇上,又喝了一口茶。
外头下起了雪,不大,映的月亮格外的圆。
德妃在凝寿宫的院里,披着厚厚的诸色斗篷,手拿着手炉,抬头赏雪赏月。
“娘娘,还下着雪呢,咱先进去吧。”书缘劝说道。
“你先进去吧。”德妃摸了摸额间的雪“本宫不冷,心思有些烦躁,今儿天气正和我意,权当是放松一下了。”
一声叹息后,书缘回到了廊下,静静的注视着自家娘娘。
二皇子和芸媗公主已经睡着了,屋外雪花纷飞,却一点儿也没打扰到他们。
德妃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雪花,可还没等将手凑近看,雪花就化了,化的无影无踪,成了滴滴水珠。
自打三皇子出生后,德妃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少难捱的夜晚,像这样大雪纷飞的时刻,少的可怜,也让她心生喜欢。
又过了一会儿,书缘过来催“娘娘,您这样会得风寒的,听说后苑几个才人宝林都病倒了,您要是病了,奴婢可如何是好啊?”
“本来就称病于凝寿宫外,真爱假病又如何?还省着装给太医看了,明明没病,却还诊出个什么心病出来。”德妃的口气一如往常的温柔大方,此时全是斤斤计较“怎的,如今连赏雪的机会都不给本宫了?”
雪渐渐大起来,厚厚的雪堆在德妃的肩上,书缘只得跟在身旁,小心翼翼的给德妃清理着落下的雪。
“今年自打姚顺容有孕生子开始,宫里不断的死人出事,当真是晦气的很,就连雪都下的比往年少。”德妃自言自语道“旁人也就罢了,听说那后苑有一个打小与姚顺容一同长大的,都被送进了大牢里,可见她是个心狠手辣又晦气的主。”
书缘心想‘没错了,自家娘娘这样,又是因为昭惜宫那位。’
她只有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也不接话也不乱问,像没她一个人一样。
先是罗美人,接着庆妃、林婕妤,这三皇子还差一点死掉,后苑里的采女还被关进了大牢,一桩桩一件件都与姚顺容生子脱不开关系。
可没人愿意相信吃亏受屈的一直是这位姚顺容,而是都选择相信这些人都是因为没斗过姚楚汐,都是姚楚汐心狠手辣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