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振安的话将在场众人都吓的不轻。
要知道,宫里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是年纪大阅历高的教养尚宫都不敢说这些,他一个公公,问的就敢批评上妃嫔了?
尤其是这妃嫔还不是一般的主子娘娘,那是抚养二皇子和芸媗公主的人,她还掌管着后宫大大小小的事,要说惹她,一般人可不敢。
其实也不难寻思。潘振安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了,那皇上可不就是他的靠山?有皇上罩着,他这么胆子大也就不难理解了。
只是今天这场合,这地方,这在场的人里头,说这话...的确不合适。
何婕妤咽了口口水,以前的她就算再任性再不把宫人当回事,如今也不能不怕了。曾经她自以为受宠,所以明里暗里的结了不少的仇,如今可不是她仗腰的时候了,失去了靠山的她,还不如一个太监来的腰板直。
德妃也没想到潘振安回来这么一句,气的头上的珠翠手饰随着她的动作哗哗作响。
这功夫她才想到今天戴这么些东西是多么不自在。
一盏茶冒着热气,就被德妃给摔在了地上,从杯子中洒出来的热茶还淋到了她的衣衫,离她最近坐着的姜昭仪也未能幸免。
如此地界场合这么放纵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大好。
但谁也不敢吭声。
姚楚汐与潘振安一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身后佟修仪和刘昭容一起,还拽上了鞠婕妤和萧充仪。
这是什么意思?与殿中其他人划清界限了?
高顺仪悄悄抬头打量了一下德妃,不难看出她气的脸都红了,绝不是腮红的红,而是由内而外的红,脸上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了。
她穿的衣裳颜色又艳,今儿是故意为着压场合来的,配上她此刻的这个表情和神韵,显得她是又红又黑,完全没了平时的样子。
看来这是气的不轻啊。
“竟然敢这样与本宫讲话!”过了许久德妃才反应过来,今夜是除夕夜,是宫中有头有脸的妃嫔都在场的日子,可不能这么耍脾气。
她姚楚汐耍就耍了,自己还能给她扣上个仗势欺人恃宠而骄的罪名,但自己如果也耍,那在旁人心中的地位就摇摇欲坠了。
五十她挺起身子,理了理袍袖,书槐连忙从后头过来,方才她大气也不敢出,这会儿应该是自家娘娘缓过了些,赶忙倒上一杯热茶。
“罢了,姚顺容心情不好,本宫不与她计较,倒是佟修仪她们,实实在在的让本宫伤心。”
这话中的意思不难听出,姚顺容身后有皇上仗腰,德妃那是有苦说不出,像吃了黄连一样。
底下的几位不都是这么想的?明明没因为姚楚汐损失什么,却总认为姚楚汐的出现抢走了她们的所有。
姚楚汐经常在想,若是自己没出现,也定会有什么孟楚汐、张楚汐、刘楚汐,皇上不喜她们,赖谁也无用。
姜昭仪清楚德妃话里的意思,乖顺着说“嫔妾理解娘娘,后宫中事多烦乱,您一时管不住的或者力不从心的时候肯定不少,今儿姚顺容的确不懂事了些,无论怎么说也不能仗着皇上就如此作威作福的吧,不把您放在眼里,这...这嫔妾看着属实是不大踏实,咱们都以娘娘您马首是瞻,这是弄的...哎...”
一句叹息,惹的殿内众人连连叹气。
“佟修仪和刘昭容也就罢了,她们本就是那个性子,打进宫起就这样,可姚顺容她...平时嫔妾看她挺温顺恭良的一个人,今儿这是怎么了...”许婕妤道。
德妃苦笑了下“许婕妤你与姚顺容曾在云烟阁同住过,按理说本宫让你嚼其他妃嫔的耳根子是不对,可姐妹们实话实说,打姚顺容得宠起本宫对不住她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哪样不是捡了最好的送去她昭惜宫?别的不说,就说前一阵子本宫病了,常日得在床榻上卧着,若是有规矩识大体的是不是应该来看看?这...”
又是一声叹息。
“本宫倒不是奢求她来看看本宫,哪怕是装装样子都用不着,只是可怜了本宫这片心...本宫想着舒莺公主是皇上的妹妹,总不好在这正轩殿出了差错,无论事情如何解决清楚就好,就这么一点儿事,她也用不着当众挂本宫面子不是...”
这话中的卖惨意味很浓,但这些人都信了个七七八八。
在她们心里,姚楚汐从来不是个好人。
各位王爷公主都追随着皇上离开了,眼下就剩下这几个长舌妇还能有好?
已经开始有人将舒莺公主中毒的事与姚楚汐联系起来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还不敢点透,但众人都明白,就隔着这层窗户纸。
德妃还装作贤良的样子“姐妹们也别说这些,本宫瞧着姚顺容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娘娘您可别又被她蒙蔽了。”许婕妤以前不大爱说话,因为她肚子里没有墨水,说出来的话不漂亮,也没人爱听,可今儿说的这话题,她却忍不住插一嘴“方才您也看见她是什么样的人了,咱们这些妃嫔不都在这儿陪着娘娘您呢吗?谁也没说一句走不是?倒是她着急忙慌的回去,说不定就是心虚了!”
赵婕妤因为是个新来的,所以她不敢接话说些什么,却也是很爱听她们编排姚顺容。
打她进宫起,就一直视这位姚顺容为敌。
虽然没有当面较量的机会,可背地里小偷小摸的咒她骂她,赵婕妤可是一点儿也没手软。
谁让皇上宠着她护着她呢?谁让她肚皮争气生了一对龙凤胎呢?这些诅咒怨骂她只有受着的份儿!
赵婕妤只有这样想才觉得解气。
“夜深了,今儿是个好日子,都散了吧,别都圈在这儿了,走了几个,本宫把你们都留这儿又有什么意义?”德妃颤颤巍巍的从从座位上起身。
姜昭仪忙问一句“娘娘可是身子的不舒坦还没好?”
“宫里事情多你们是知道的,又都不让本宫省心...算了,不提了,都走吧...”
这话中的心酸就像是写在明面儿上一样。
众人对姚楚汐的敌意更深了。
姚楚汐这边儿坐在轿辗上时一直揉着眉间,觉得头特别疼,脑子里乱的很。
潘振安一路护送她回昭惜宫。
“潘公公,皇上身边儿离不了您,您还是快些回去吧,别让皇上担心,等明儿个事情清闲了来这儿,我请您喝茶。”
这话是客气话,但潘振安全是当好话听的。
“您说的是,皇上这功夫肯定是着急了,也不知道舒莺公主的情况如何,奴才这就走了,您注意休息。”
“公公慢走...”
芸姝公主已经睡着了,三皇子回来时在暖轿中睡了一阵,这会儿醒了,这咿咿呀呀的叫唤着,也不是哭,就是莫名其妙的出着声音,主要是还没人听得懂。
落雨扶紧了她,一路回到殿内,两个小主子全由乳娘抱回了东侧殿。
“奴婢替您把手饰摘了,您快洗一洗歇歇,今儿累着了吧?”
岂止是累?身子上的乏累不抵心里的半分累。
又担心公主,又担心皇上,还得护着两个孩子,还要防着德妃的明枪暗箭,能不累?
这除夕夜过的,注定不平凡。
坐在梳妆台前,姚楚汐直觉嗯肩膀酸麻,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落雨麻利的卸了钗环手饰,落雪从外头捧着水盆进来,伺候着姚楚汐洗了脸。
接着又跑了泡脚,盆子里的玫瑰花瓣格外的红艳,与今天的一片喜色很相应。
只是姚楚汐并不觉得今天除夕之夜过的怎么安稳怎么松快,反而有一种被掐住了喉咙的感觉,喘不上气,累的一动都动不得。
德妃今天是什么意思?
姚楚汐不敢想。
舒莺公主怎么样了?是否能保住命?
姚楚汐不敢想。
既然有人下毒,既然毒已经成功下进去了,那歹人自然是报着杀她的心去的,岂能手软留她一命?
皇上现在如何了?
在她的脑海中总是能浮现出一个画面。
夜里很黑,格子棱的窗子前坐着一男子,他的脸颊棱角分明,只是屋里没点灯,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这种感觉很熟悉。
那男子抬起头后又低下了头,很明显不是开心的样子,他在懊悔,在担心,在吃不下睡不着。
这人是皇上吗?
姚楚汐心中突然酸涩了一下,连忙钻进了被子中。
落雨收拾了东西出去,临走前还替她放下了床帐子,吹灭了蜡烛,只留在了床头的一盏。
“小主,今儿落霞守夜,您要是害怕的话奴婢去换她?”
她知道自家主子今夜又是担心又是后怕的,晚上说不定会睡不着。
但看她今天累的样子,眼皮都疲乏的快睁不开了,又觉得她能睡着。
很矛盾。
“不必了,你也忙活一天了。”姚楚汐掖了掖自己的被子“快回去洗一洗歇了吧,明天准有忙的。”
可不,就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事,明天忙的脚打后脑勺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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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好晚,失眠的人要补个觉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