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已有心的决定最近不出门,是否真的能躲避灾祸我不清楚,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没事出门找事。
可今早我来到菜园一看,在家避难的打算立时就被打了个粉碎。
那一地绿油油的,圆滚滚的冬瓜已经用扣人心弦的长势来向我着证明它们的健美。若是我不对它们矫健的身体做出些行为,实在对不住它们一大早就在这里搔首弄姿的吸引我。
我很公平人性化的给了它们两个选择,一是被我带到易物所卖掉,一是带去镇元大仙处被吃掉。
本以为它们会显而易见的选择被卖掉,因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在易物所里,冬瓜可能是被作为摆设,老年健身球,或是练习刮脸的道具等等用途被买回去,不一定非要面对死亡。而被吃掉就不用再说了,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被吃掉以后还能有生命体征的。
出人意料的是,冬瓜们一致选择死在镇元大仙的白酒肚里。
这不得不让我怀疑起冬瓜们的脑袋是否灵光。
转瞬之间我便又明了了,冬瓜的脑袋里是空的,所以做如此需要智慧来周转的选择实在是颇有难度。
这去五庄观的一路都很无聊,无聊的我只得和这无聊云上的一众无聊冬瓜无聊了起来。
我问道:“你们临死前都有什么感想啊?”
一冬瓜道:“感觉你很讨厌。”
我愤愤道:“临死前的话都说很重要的,不要谈及我,也不要对我个人发表任何评论。”
另一冬瓜道:“觉得你这云很讨厌。”
我含怒道:“我的云又怎么惹到你了?”
又一冬瓜道:“因为是你的,所以讨厌。”
我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讨厌我了?”
还一冬瓜道:“你太坏,被镇元大仙吃掉以后就可转生成人这种好事都不让我们参与。”
我哑了半晌,终于道:“这谁跟你们说的?”
再一冬瓜道:“少蒙我们了,我的三弟五弟被你送去镇元大仙处后不久,就有两个很俊的男人来北祁山寻你,一个白衫一个蓝衫。我和他们打招呼,他们还笑着回我。那一定是我三弟五弟。”
我扼腕叹息,重重拍额:“祝你们死后心愿得偿。”
这厢都哪儿跟哪儿啊,那两个人不是奕陆神君和我猜测八成是来看英哥的冶澜神君么。能把这毫无关系的线索串联到一起,我真是低估了冬瓜们空心大脑的联想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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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的小童依然是对我轻蔑的态度。不去理会他的这早熟的叛逆,我将这五个圆滚滚的冬瓜都自己动手搬进了观内。
来五庄观只是为了有个符合冬瓜们心意的场地让它们安心上路,所以小童说镇元大仙正在会客,不便进去通报,我表示无所谓。
玄铁菜刀被我耍的虎虎生风。
手起刀落,操纵自如,一只冬瓜结束了顽皮的一生;磨刀霍霍,气贯长虹,另一只冬瓜也结束了慌张的一生;彼竭我盈,手到擒来,再一只冬瓜也结束了惊悚的一生。
正砍的畅快淋漓的时候,身后却有一声响起:“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回头,只见一仙风道骨,胡须飘飘的黄袍道者立在我身后。我连忙起身行礼:“镇元大仙,您老这风水宝地,人杰地灵。我借您这地方做点有亏修为的事,把这几个冬瓜送去转世投胎。”
镇远大仙点点头:“你们还真是踩着脚跟儿进来的。”
我迷茫不知他所言为何,他又道:“杀了转生不亏修行,浪费可就亏修行了。待会你把这冬瓜拿到后厨包包子吧。”
撇撇嘴,我应了下来。
又扫了眼风过去,见镇元大仙身后还有一人,我侧头看了看,然后心里就颤了颤。
是奕陆神君。只是不知他在我后面多久了,我张牙舞爪,自力更生,横扫众瓜的模样是不是已经被他看了去。
突如其来觉得好尴尬!
一般这种尴尬又急需摆脱尴尬的场合,人们都需要转移话题来防止尴尬的气氛继续扩大。而我怎么能很好的将一句问安,问了出摆脱了尴尬的效果,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今天天气真好啊,早上吃了吗,这些都已经太老套了,具有创新精神的我是断不会屈服在这样老套的问候语中的。
我对他道:“神君,您昨晚睡得可好?”
奕陆神君先是楞了楞,随后浅笑道:“还好。”
“你,你,你休要在我这里有什么伤风败俗的行举。”一旁的镇元大仙对我吹胡子瞪眼。
听闻他这么恶劣的批判,我哪怕再心虚也觉出了委屈。顶着不善的眼色,我反驳的认真无比:“我又没说昨晚跟他睡在一起,怎么就是伤风败俗了?”
的确,我的关注点好像是偏了点,作为一个女子,没事关注一男子睡不睡觉。刚才说这话就应该再仔细琢磨一下,光想着奇巧创新了,没顾忌男女性别。不过我这顶多是失言,伤风败俗不是多少要有个失身的动作才算么。
料想是我这反驳来的太凶狠,太认真,让在场的奕陆神君,镇元大仙和门口的童子都呆了好一呆。
半晌后,奕陆神君对镇元大仙道:“我还有事,不便叨扰,今日多谢镇元子了。”
随后奕陆神君走到我身边,揽着我肩膀就向观外走。
我刚刚被冠以伤风败俗的头衔,再在大庭广众的有个这么亲密的举动,不是真把这伤风败俗的名号给坐实了。可挣脱了两下,都没逃开他的禁锢。
最后我只得做了个潸然泪下的模样,回头对镇元大仙道:“对不起,我知错了,您老真是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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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五庄观一段距离,我终于逃出了奕陆神君的怀,小心翼翼的看他:“镇元大仙的包子还没包呢。”
他却把我的手捉了回去,莫名其妙的念着:“我何时舍得你做这种事了。”
我脑袋怔住,身子抖了抖。
他好像搞错了谁是主语,主语是镇元大仙,他却替换成了他。且他这话说的也将将随便了些,我舍得你,你舍得我这种,一般不是用在偶然熟识起来的好友之间的吧。我在等他进一步解释下如此招人遐想的话,他却不做声了,只直直的把我望着。
此时碧天高远,煦风拂面,绒云浅淡。
一丝头发被风吹到了脸旁,挂在了嘴角边。还没来得及抬手把这淘气的头发拉下来,他就已伸出了手指,凉凉的触感划过我的脸,带下了头发。他话中带着无限的温和:“你的仙法那样弱,若无要紧事,就不要再出门了。”
此情此景还有这此如画般的人,都让我陡然失了清明,呆了良久,我才应允了点头。
今日出门实在不是我所愿的,但我要尊重那些个冬瓜的诉求,把它们送到此处来处决,这才出了门。
我们互相间默了半晌,我终于忍不住吭哧道:“神君,您抓着我的手,是不是不太好啊?”
他丝毫没有被戳破后的慌张,反而还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淡淡的只说了两个字:“无事。”
这话让我迷蒙的理不清,是过路的神仙们看见了我们拉手也不算事儿的意思,还是抓手这件事,让我不要当做一回事,肉体上的得失要看开点。
我本想做个茫然的眼神给他看,让他感悟到我对他惜字如金的高深言论不甚明了,要他再说的透彻些点化点化我。
可抬眼间,他俊美的容颜毫无保留的就置在了跟前,纯黑的眸中也誊上了我的影子。
不知怎么的,脸上的血烧开了锅一般乱窜起来,不用镜子都知道我这脸一定很红。本来在怡红院那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烤炼下,脸红这一害羞的表现早已在我脸上绝了迹。本觉着不会脸红是一种顽疾,一种不会致人疯癫的心理疾病,虽无害,想要痊愈却非常困难。而如今莫名其妙的就不药而愈了,免了看心理医生的银钱,就此还要多谢奕陆神君。
待我找回了最近总是无故丢失的清明,就见他眼眸晶亮,嘴角挂笑的模样。
轻咳了一声,我抬手推了推他肩,干干道:“神君,我要回去了。”
他依旧笑着:“好,我送你。”
起初时我没想着答应他,因为最近我和奕陆神君人为或是天为的碰面次数有些多,肢体语言和肌肤接触也有点多。这么些个多加在一起,必然会让我成为小宫娥们讨论的重心。我无疑会被塑造成依附于他金钱权势的女子,这与我一直坚持的独立自主的形象大大的不符。
可再转念一想,我的云实在太慢,追求女性独立自强也不能拿宝贵的时间做代价。早点回去小憩还是把时间浪费在路上,我当然会选择早些回去。
他坚持的抓着我的手没再放开,这让我一路都很忐忑。
除了忐忑,我无其他事可做。因我早已放弃了通过武力与他解决手的所属问题,打不过他就不要硬打,蛾子火苗,鸡蛋石头的故事一次又一次的告诫我们,弱者的自知之明决定了生死。
一路收获还是颇多的,比如牙吴精的眼睛的去向,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不过不用担心会再炼出一个火眼金睛,因为火眼金睛是要用三味真火来炼成的,而这次是用的烧烤炭火。我被失望的情绪包围住了,好不容易有个做耳坠的材料,却要被撒上孜然吃掉,真是可惜。
忽而想起奕陆神君借我的五两金子还未还他,便从荷包里摸出那锭金子。他看着金锭怔了一瞬,随后扇子翻转遮住了我摊开的手,拿开时,手上的金锭变成了一副流苏枫叶耳坠。我欢喜道:“送我的?”
奕陆神君点头。
耳坠让我爱不释手,但我还是犹豫道:“平白无故要你东西不太好吧。”
他想了想:“礼尚往来,仙子送我一个璎珞吧。”
我惊讶道:“神君怎么知道我会打璎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耳坠,补道:“您是神君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吧。”
他笑笑:“也不是什么都能,寻人这种事我就做不好,不然也不能过了近千年年才寻到。”
我点点头。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依然要对他的自我反省的态度表示认同,不然多打击他下次自省的积极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