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盎然欲赏戏,颦眉蹙额也入戏。
一身白色常服的九问,俨然一位翩翩贵公子的样子。一出宫门便打发素心去布置,在雍王府和李尚书府上都布些眼线。如有好戏,方可第一时间赶到啊。他只带着素盏和一个上次夜探萧府时的瘦高影卫十一,直奔悠然居。不为别的,就为悠然居午后大厅有茶话说书。
九问要的还是上次的那间房。一进门,素盏便眼睛滴溜乱转把四周巡查一遍,然后找引路的小二点菜,侍立在门内,却时刻注意着外面动向。瘦高影卫十一自然而然的在门口站立,神态谦卑,倒像个长随。
九问走到窗前,微微掀开竹帘,瞄了一眼大厅。吃午膳的人不多了,大多已经换成茶水点心。高出的舞台上,已经有人在摆桌椅惊木一应道具。来的正巧,马上就要开始了。
转回身坐在椅子上,手上把玩着的还是上次御园遮面的那把光面折扇,一直在想给上面题字好还是作画合适,最后竟然空置了这许久。或许应该找王叔给上面画一副大雍地图的好。思及此处,他兴奋中带丝怅然。如此好戏,竟然没有王叔同赏,当真遗憾。
此时已过午膳时分,菜品很快便一一摆上来。各色稍稍品尝了一些,便听底下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响起。少顷,啪的一声,惊堂木直击桌面,大厅瞬间雅雀无声,落地可闻针。顿了片刻,响起一中年男子声音,嗓音低沉,微微有些沙哑。
“各位请了。今儿继续说前朝王爷选妃纳妾一事。上次说到,王爷选妃提了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四条要求,这四点别的虽也难得,却堪堪符合着也有几人,唯这‘巾帼英雄,女子征战’一条便碾碎多少闺中女子芳心。可是,上天总是这般造物弄人,竟然还真真有一位小姐能满足这四点。大家可知是哪位小姐?”
此人喝了几口茶,买了个关子,听得众人吆喝叫好的声音,收了各位打赏的钱银,才又继续道:“此女是谁暂且不论。可是最先散发这四条要求的却是王府大管家,偏偏不巧,大管家在说出这几条消息后,便被贬去边关。大管家是何许人也,是王爷底下第一人,被贬是谁下的令?唉,只能是王爷呀。这说明什么?呵呵,说明这位主子不满意下人自作主张,不愿意把这位小姐迎进王府。大家可知,这位小姐怎么着呢?”
“若说,上过战场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啊。古有毛遂自荐,她效仿前人,甘愿自荐于王府,甚至为奴为婢,只愿随侍左右,真真痴情女子啊。一个闺阁女子,还是朝臣氏族之后,自荐于王府,却被拒之门外。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屈辱。她甚至被逐出家族,却依旧痴心恋着这位王爷,只身前往王府,不知她命运如何啊?”
“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啊?”底下有人大声问了一句。也有人问,“那后来怎么样了?”
他笑的高深莫测,“后来只有后来才能知道啊!哎,不知这位前朝王爷有何好的,叫这些个姑娘这般作践自己。不过,他家管事如此多事,惹出这许多是非,他也不说解决一下。可怜如此文武双全的姑娘,偏偏恋上这般冷心冷血的王爷。只不知这位王爷会不会突然回心转意,有心折柳呢?
诸位,明天请了。”说罢便扬长而去,自有人上来收拾东西,众人却各自聚在一起,低声讨论。
雅间内,九问拿着小竹签狠狠地戳着一瓣苹果。这个说书的虽没明着说,但明眼人一瞧便知主角是王叔。最后,更是句句含沙射影,把舆论引向王叔是个无情之人。过几天舆论必会传成,王叔驭下不严,始乱终弃,各种流言蜚语将不堪入耳。当真可恶!
他只是想逼一下,逗一下王叔而已,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拿一国摄政王做文章,拿大雍安定做赌注,当真留不得。
抬头瞥了一眼素盏,看向大厅。素盏会意,出去片刻,便回禀,“主子,已经叫人暗中跟着了。放长线钓大鱼。”
九问哼了一声,继续听底下高谈阔论。此时,有人还提及卫婉容,说她是晚生了几年,不然定是大雍第一美女,哪轮到萧吉玉与其并列。萧吉玉还是沾了皇室的光,才有如今的才气名声,不若卫婉容是实至名归。
听这些猜疑,九问愈发的乱了。凭心而论,萧吉玉还是不错的。而卫婉容比她更甚,这般女子王叔都看不上眼,她打算孤独终老,还是另有隐情?
正在琢磨间,素心回来说李子睿出府往雍王府去了。四人便匆匆往雍王府赶去。马车距王府还有一段距离时,便看到王府大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一男子掀帘而出,眉目生辉,貌比潘安,风度翩翩,分明是萧明玉。少时,一女子骑马而来,待到马车跟前时,一勒马缰,马蹄高高扬起,然后落地站定,没有嘶鸣一声。竟然是训练有素的军马。女子高冠束发,一身大红骑装。见有人拦路翻身下马,英姿飒爽。应该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李家小姐李子睿。
不理会对方审视与挑衅的目光,萧明玉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便道:“在下萧明玉,甚是佩服李将军,闺阁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然,李小姐如此作为,不知李老将军日后如何立足朝堂?又不知摄政王是否会受到百姓诟病?一国摄政王地位是否稳固,关系着大雍的稳定。女将军也曾保家卫国,戍守边疆。不知可有想过此间厉害关系?”
萧明玉见她神色一动,当是被打动,便继续加了一句,“据我所知,摄政王身侧从无女子相伴左右,倒是有几个军中老友相随。再者,李将军若是得空,可以去悠然居品一品午后茶点。明玉告辞。”说罢,又是低头一礼,转身登上马车,动作潇洒自如,若流水浮云般,充满意境。
萧明玉的马车外表古朴典雅,全无装饰,车帘外侧是压实棉线做成,垂坠感甚好。车帘内侧又织了层银丝软甲,是真正的低调的奢华。他掀起帘子探身而入时,却被李子睿喊住,“萧公子对大将军王知之甚深啊。”
雍王在朝堂上被尊为摄政王,但将士官兵一直都唤他军中的称呼,大将军王。李子睿曾经跟着李老将军在军中多年,所以也一直沿用这个称呼。
大雍第一公子顿住,回眸一笑,“但是我不会为他造成困扰。”
李子睿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也请第一公子自重,断袖分桃之说可不是困扰这么简单了。”
“既然李将军也知道这是困扰,还是尽快善后的好。”萧吉玉没有一丝动怒的迹象,甚是温润有礼的呛了她一句,然后向前步入马车,缓缓放好车帘,吩咐起行。
李子睿本便是个直性子,这几日事不遂愿,更是火急火燎的。好端端地被人好一阵奚落,人家还气定神闲缓缓离开。甚是气恼,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策马而去。
不远处掀帘而望得九问,刚被萧吉玉的帘子刺的睁不开眼,将那把折扇挡在额头。如今又被李子睿策马扬起的尘土呛了个够,将折扇移在面上。伸手一甩帘子,甚是不悦地道:“回宫!”
影卫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素盏,见她一脸高深莫测。催使着马车换了个方向,渐行渐远。
雍王府内素女高坐屋顶之上,冷眼看着这一波一波的人来来往往,叹了口气后便飞身而下。这下不就都好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李子睿眷恋雍王,自然会为她着想,不会再惹是非。萧吉玉身份敏感,在帝都即使有心也没那个胆。陛下自己还懵懵懂懂,看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呢。
张千易远赴边关,她只吩咐王府内依旧闭门谢客,王爷书房卧房等重要之地亲自锁了个严实,又派人看守好,说是不用打扫,凡有私自入内者,以飞贼论处,直接杖杀即可。吩咐完一应事务,又去街上暗哨处转了一圈,第二日散朝时分才回的皇宫。
初入秋水阁,便听说雍王散朝后便直接去了立政殿,没有回来。她又急急忙忙地赶过去。午膳后,雍王才出来,她赶紧凑过去,“主子,妥了。”
雍王哼了一身,挥退肩舆,踱步而行。素女小心翼翼的跟着,望着侧前方瘦削的背影,她一脸心疼。陛下真是个惹事的精怪,每次都害的主子这般忧思重重,长此下去,这身子怎么能调养好。
不过,这次她却真是错怪九问了。昨日九问回到宫中已是晚膳时分,虽然对于雍王沾花惹草,男女不限这点,他很是着恼。却并未责难多言,只是乖巧地自行用饭,批奏折,就寝。早朝时分,也只是不时幽怨地瞥两眼她,好不容易憋到散朝后,才拖着雍王回到立政殿。
“王叔,你可是答应送我一副地图的。不若,现在就给我吧!”从内殿换了便服的九问,从侧殿转出来,两手还装模作样的理着领口衣角。只是,任谁看去都是越拉扯越凌乱,一副准备耍流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