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周逸泽怎么解释，颜小溪都不信，非要拽着他去找艾莲当面说清楚。
“我不是你，不要拿你对异性的心思来揣测我。”
周逸泽在颜小溪的吵闹下，第一次挑破那层窗户纸。
“我没有，你不要信那些人，他们都是嫉妒我，故意乱说的，我和那些男同学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周逸泽自嘲地笑笑。
“我希望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你说的话能成真。”
他给过颜小溪两次机会，这次是第三次。
这是他心底最后一丝对颜小溪的信任和感情。
颜小溪看着周逸泽这个样子，彻底慌了。
“阿泽，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和那些人来往，真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这些话，在每次周逸泽发工资拿到钱的时候，颜小溪都会说一次，然后从他手里拿走辛苦赚来的钱去买新衣服。
出于责任心，争吵过后，周逸泽还是先把颜小溪送回冒儿村，然后回家。
江城里，艾米和艾莲、王奶奶一起准备好今年的年货，明珂和明母、张秀更是大年三十一大早就过来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两进的院子厨房还算大，一大家子人围在活边忙碌着。
妞妞带着张强在院子里面玩雪，跑来跑去发出清脆的笑声。
王奶奶看着这一切，笑意浓浓。
“真好，今年过年人多，热闹。”
“可不是嘛，奶奶，我就说咱到城里也能过得很好吧？”
王奶奶乐呵呵地点头。
“就是不知道慧慧怎么样了，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肯定会很难。”
“放心吧奶奶，慧姐能干又能吃苦，两个孩子也都很懂事，现在你也看见了，城里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和我们一样过个红红火火的大年，来年越来越好的。”
艾米是真的不担心张慧。
张慧的能力她比谁都清楚，一定会把日子过好。
一家人准备年夜饭的时候总喜欢聊天，艾米也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看着身边正在卤肉的姐姐艾莲，开口道：
“我们这一届因为很特殊，所以考试时间在冬天，而且每个省都不一样。今年的高考时间已经下来，说是要全国统一，从7月20号到23号，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你把我给你的那个知识点吃透，考江城大学绝对没问题。”
艾莲笑盈盈地看着她，轻轻点头。
“去年考试的时候我没有时间看书，也没有学习环境，今年有你这个学霸给我划重点，肯定能考中。”
她和艾米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艾母对她的影响就越来越小。
再加上艾米给她开的工资不低，又带着她出去见世面，现在她的性子已经开朗很多。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考试的事情，顺便还复习了一些考试重难点。
就这么到了午饭时间。
大年三十最重要的是晚饭，但午饭也不能敷衍。
一大家子人围坐在大饭桌前面，说说笑笑吃过饭后，大人们继续准备东西，像艾米这样的小孩儿就被赶出厨房让他们各自去玩。
“奶奶，我不是小孩子了。”
“在奶奶眼睛里啊，你永远都是小孩儿。今天早上把很多东西都准备好了，下午没多少，我们几个就够了，你和明珂出去玩吧。”
和艾米家的热闹不用，离江城市中心不算太远的筒子楼里，别家都是欢声笑语喜气洋洋，而艾家，只有艾父艾母两个人在。
艾莲被艾母卖掉，在艾母心里，连她是死是活都不清楚，压根儿没想过她过年会回来。
艾米更是绝对不可能回来。
艾丽则是说要和卫大海一起过年，也不回家了。
艾前进和什么好兄弟出去玩，要晚点回家。
于是，大年三十的午饭，只有艾父和艾母一起吃。
艾父看着以前会觉得挤的房间，变成现在空荡荡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喝闷酒。
艾母今年过年没有多少事做，再加上接过艾莲之前做的工作在上班，手里有些钱，本来应该感到高兴，可是现在看着冷冷清清的家里，心里突然也觉得不好受。
“要不，我给艾莲婆家打个电话吧？”
艾母卖人的时候，留了那边的联系方法。
不过在这个时候，一般家庭都没钱装电话，这个是专门打电话的地方的号码。
“去吧，不管怎么样，过年总要回来看看。”
艾父第一次说软话。
艾母忙跑去外面按照纸上面写的号码打出去。
“喂，你好，我找艾莲。”
“艾莲？我们这边没有这个人。”
“她是刚嫁到你们那边没多长时间，她婆家姓李，男人叫李二柱。”
“我们这边姓李的倒是有，可是没有叫李二柱的人，你是不是打错了？”
电话费贵，现在接电话打电话都是要收钱的，那边见她找错人就直接挂断电话。
艾母抓着话筒僵在原地。
“怎、怎么会没有？”
她重新对着纸上面的数字又按了一次，接电话的却还是刚才那个人。
“我们这里真的没有一个叫李二柱的人，你再去别的地方问问吧。”
嘟嘟嘟。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忙音，再打过去就没有人接了。
艾母看着手里已经被她捏皱的纸，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家里一共四个孩子，三个女儿一个小儿子。
这些孩子里面，从小到大最听话的就是大女儿艾莲。
艾莲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用细细的胳膊抱着东西帮她做家务，她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来都不会顶嘴。
这个孩子是最省心最懂事的。
但也因为懂事，艾母不用在她身上花时间，反而会忽视她。
艾母在收那个自称李二柱的人的高昂彩礼时，也想过艾莲嫁给这么一个脾气暴躁的人可能会过得不好。
但是，艾母觉得，艾莲从小就听话，这次就算是她做得不对，但艾莲也不会生气，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乖乖嫁过去，照样会感谢她。
可是现在，她联系不上艾莲了。
甚至连那个李二柱，她也只知道个名字而已，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艾母站在电话旁边，手脚冰凉。
等她缓过情绪想找艾丽一起想办法，却发现艾丽也没有给她留联系方式，她只知道这个女儿在江城大学那边。
艾前进更不用说，每天在外面和那些什么兄弟混在一起，除非他玩累了走回家，其他时候她根本找不着人。
艾母心里腾起深深的无力感，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在她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时，达到了最高峰。
四个孩子，没有一个人在这个全国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里，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
“人呢？什么时候回来？”
“回不来……”
艾母心里已经想到最坏的那个结果。
艾莲性子软，可是有时候却特别倔。
如果那个假的李二柱在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她不愿意，她一定会用尽全身力气反抗。
那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也不会手下留情。
艾莲她，可能已经没了。
艾母心里一直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大，可是她不敢想。
她觉得日子都是这么过，反正艾莲都要嫁人，她把艾莲养这么大已经很不错了，收点彩礼做利息没什么不对。
但是现在，艾母坐在空空的房间里，想着艾莲可能已经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艾莲还是因为她才死的，眼眶马上就红了。
“你哭什么，大过年的晦气。她刚嫁过去，第一年可能是这样，大年三十不回来也很正常，等到初二回娘家不就回来了，有什么好哭的？”
艾母捂住嘴巴，她不敢告诉艾父她想的那些事。
艾父一直以为，她只是给艾莲找的人有些缺陷，但是家里条件好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慢慢响起鞭炮声。
艾家的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左右两边的邻居都是满满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唠嗑，非常热闹。
“前进那个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
艾父觉得左邻右舍都在拿异样的眼光看他，觉得很没面子。
“可能是跑出去玩了吧。”
艾母也有些心不在焉，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想着要是有一天在大年三十的时候能不那么忙就好了。
现在她不忙了，却一点都不高兴。
王奶奶今年也不忙，因为张秀和艾莲啥活都能干，动作也利索。
明母倒是没怎么下过厨房不懂这些，但也在旁边帮忙洗菜。
人多力量大，每个人都没怎么觉得累就已经做好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
大鱼大肉，有菜有汤。
这么一桌子菜，哪怕是在这一片端出去也绝对算得上是相当丰盛的。
“诶，怎么小邹还没到啊，菜马上就做好了。”
张秀脸上微微发烫，“我去看看，应该快了。”
她从厨房走出来，刚打开门就看见从远处走来的邹与明。
邹与明手上提着东西，身上穿着料子很新的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张秀失笑。
“你怎么弄得这么正式？”
“你都说了，艾米家就是你的娘家人，我第一次和你一起见家长当然要注意形象一些。你看看，我头发没有乱吧，这个衣服行不行，老人家会不会觉得太花哨了？”
邹与明像小学生要去见班主任一样紧张得不行。
张秀看着他这个样子，在冬日白雪中，整颗心都暖得不行。
“行，只要是你，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