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全部。
不知为什么,他本能的,想把自己的所有送给眼前这个天仙似的姑娘。
柳袅娜惊讶了一瞬,迟疑的指指他手里的铜板,“给我的?”
顾九琤拼命点头,继续把掌心的铜板朝她面前送。
柳袅娜偏头躲了躲,朝他摇摇头,“抱歉,我不能要。”
顾九琤眼里的光瞬间暗沉下去,他抿着嘴看着柳袅娜,直把柳袅娜看的尴尬不已。
只觉得这人虽说是个傻子,可好歹是外男,这么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看,难免失礼。
镇北侯面上也有些不悦,这个傻大个当着他的面对他的未婚妻子献殷勤,虽说是无心的,但也让他心里醋意翻涌。他壮硕的身体上前一步,挡住了顾九琤看向柳袅娜的视线,对秦艽说道,“定王妃,本侯先带袅娜回房,弯弯还要劳定王妃看顾一会。”
秦艽点点头。
顾九琤眼见柳袅娜要走,眼中闪过慌乱,下意识便想追上去,被秦艽循着感觉抬手拦住了。
“这位病人……”
秦艽将弯弯轻轻推到龙牙背上,自己倾身上前,挡在顾九琤跟前,淡淡道,“还请安心等候片刻,我师傅快到了。”
顾九琤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道模糊的影像一闪而过。
好似很久之前,也有这样一个人拦在自己跟前。
“我要你发誓,一旦我救活你康王府里那个人,你便永生永世不得纠缠柳袅娜,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啊……”
顾九琤用力抱住自己的脑袋蹲了下来,只觉得后脑勺针扎似的疼。
也不过一瞬,那段影像和声音又倏的不见,顾九琤眼中含泪,茫然的眨去了眼眶里的泪水,泪眼模糊的看着小丁带了医圣匆匆而来。
医圣先是暼了顾九琤一眼,第一眼便觉得是个衣衫褴褛的傻大个,也不知道用双腿走了多久的路,鞋底看着都走烂了,他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他看向秦艽的时候佯怒的瞪一眼,低声损她,“我看你是越来越懒了,你是眼睛看不见了,又不是手断了,你就不能自己搞定,别来劳烦你师傅我吗?”
秦艽知道这老小孩就是想找机会骂自己,乖乖任他骂,笑眯眯道,“望闻问切,我这望是望不成了,只能请师傅出马了。再说了,师傅您老人家老喊着无聊,徒儿这不是急师傅所急,想师傅所想,给您找点事做做嘛?”
“强词夺理,伶牙俐齿!”
医圣无奈的啐她一口,摇了摇头,却也拿她没办法,他在顾九琤跟前半蹲下来,抬起他的手便把了把脉,这一把顿时有些诧异的抬眼扫了顾九琤一眼,旋即越把越是奇怪,忍不住扒住他的后脑勺看了看,还上手按了一下。
只是他才一按,顾九琤就痛的惨叫一声,抱着胳膊蜷缩着身体痛苦的瑟瑟发抖。
医圣面色凝重的站了起来,“后脑应是经了重击,那里血淤堵塞,人才这样呆呆傻傻,记不清前尘往事。”
他迟疑了下,还是没在众人面前说出顾九琤怕是不能人道的事。
秦艽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蜷缩着的模糊人影,“看来天意要师傅救人,这可是师傅最拿手的。”
医圣都想再啐她一口了。
把他原来勤快的徒儿还回来!
这臭丫头仗着眼睛看不见了,这几日一直和龙牙犯懒,一人一虎瘫在院子里阳光最充足的地方,一待就是一整天,太阳落山了,她也就跟着消停了。
医圣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让小丁把痛的蜷缩着身体的顾九琤带去了他的屋子。
这小子能找来这里,便是和他们有缘,他救一把也不错。
等这院子里的人都走了,秦艽强撑着的精神便又松懈下来,懒洋洋瘫倒在了龙牙背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老想着在阳光底下,就跟要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似的,想在阳光底下天荒地老,还昏昏欲睡。
顾九霄去了下书房写了密信让人送走后出来一看,便见秦艽又窝在龙牙背上睡过去了,一人一虎睡的天昏地暗,和谐的很。
他怔怔的盯着人看了半晌,怕她着凉,又去拿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等萧定泉手里拎了一个大包袱回来时,便看到顾九霄跟块望妻石似的,杵着盯着秦艽看。
他似笑非笑的嗤了声,几步走到秦艽跟前,松开手。
“哗啦”一响。
包袱坠地,本就没怎么包裹严实的包袱落在地上,一下散了开来,里头的玉石玉佩玉手镯各种东西稀里哗啦的在秦艽跟前倒了一地。
顾九霄眸色一戾,冷冷的瞪他一眼,待要俯身去捂住秦艽的耳朵,却已经是迟了。
她被这声音惊的一下子睁开眼,她有一瞬的茫然,隔着绷带,只能勉强看到自己跟前杵着两个人影。
萧定泉大大咧咧的在地上一坐,伸手将玉石往秦艽跟前又推了一推,“你现在,捋清楚了吗?”
秦艽怔楞了下,感受着面前这磅礴的能量,她俯下身来,抬手抚过这些玉石上,最终捡起一块雕刻成憨憨白狼的玉雕,她抬手握在手心把玩着,淡淡道,“你出去几日,就是去弄这些东西了?”
“够吗?”
萧定泉神色有些憔悴,但却很执着,“听说你需要玉,你捋清楚了,这些都是你的。”
他对萧和太执着了。
等不了,耐不住。
秦艽沉默了一瞬,要说起萧和,便要说起她在现世以及末世的一切,但她又想起小秦艽的梦境里最后出现的那个人影,如果萧和曾在这个时代出现过,那那个和萧和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人,是不是就是萧和本人?
顾九霄知道她的来历,却也明白她这样的来历太过惊世骇俗,他能接受,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接受。
而萧定泉于他们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他冒不起这个险,哪怕秦艽愿意说,他也不敢冒险。
是以他没等秦艽开口,顾九霄便沉声替她回答,“她还没捋清楚。”
“这些东西,你收回去。”
萧定泉脸色微变,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嘲讽道,“你又能替她做主了?”
“本王怎么就不能做主了?”
顾九霄边说边去睨秦艽的脸色,见她似笑非笑的,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不在意,但她没有开口反驳,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扯着大旗胡言乱语,“我们夫妻同心,本王主外,小纠主内,这等不关内宅之事的决断,都由本王做主!”
“你!”
萧定泉被他堵的一句话说不出,眼见秦艽乖乖的不说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也不管他那堆玉石,大有他们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顾九霄看着心烦,又用包袱装了起来,轻咳一声,对秦艽极有求生欲的说道,“我方才都是诳他的,小纠才是一家之主。”
秦艽怔楞了下,不由莞尔。
许是萧定泉又再次提起了萧和,秦艽在医圣为她拆除绷带,最后一次上药的当晚,便梦到了小时候的秦艽。
还是在南越的皇宫,她小小的身体一下子坠落水中,像是接着上次的梦境。
她死死的看着那仿佛年轻了许多的萧和将手一收,“收!”
在她入水的瞬间,那些疯狂乱舞的花草树木纷纷停歇。
而她在坠落湖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圣元帝面色骤变,一下子跳进水里,将她一把救起的一幕。
浑身如同被火灼烧着,秦艽感觉灵魂被困在小小的躯壳里,被架在火堆上炙烤,这一刻,好似她就是小秦艽,小秦艽就是她。
她恍然醒来,又昏昏沉沉的睡去,耳边隐约有圣元帝暴怒的声音传来,“怎么小纠还不醒来?还高烧不退?她若出事,朕要你们陪葬!”
秦艽暗暗讥讽他的气急败坏,这个口口声声说会疼爱她一辈子的好舅舅,却是让她爹娘殒命的元凶,如今这样惺惺作态,不觉太过虚伪了吗?
偶尔有还不是庸侯的秦正小心翼翼暗示,“老封君又问起了艽儿,这可如何是好?”
“朕不能放小纠出宫,她听了那么多,朕决不能放她出去乱说。”
“不如……”
秦正做了个斩首的动作,惹来圣元帝勃然大怒,“混账东西,此事不可再提,你最好把这心思永远按在心底,不然小纠若出事,朕都算在你头上!”
秦正这才将方才的杀心按进心底。
若说最怕秦艽醒来乱说的人,便是他了。
到那时,圣元帝不会有事,他却是要被投入大牢,遗臭万年。
秦艽迷迷糊糊的听着这一切,身体还在沉睡,灵魂却在暗暗蓄力,要醒过来,醒过来……要假装忘记了一切……
要先出宫,要找到祖母,要……
“水,水……”
秦艽的灵魂和意识在某一瞬间挣脱了身体的桎梏,她费力的转了转眼珠子,小声的要水喝。
圣元帝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复杂,却还是取了水来喂她喝下。
“舅舅……”
秦艽忍着心里的愤恨,虚弱的睁开双眼,未免他看出不对来,难受的扑进圣元帝怀里,难受的直哭,“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侯府吗,好难受,舅舅,我这是怎么了?”
圣元帝闻言,同秦正飞快的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召方太医!”
方太医匆匆而来,却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推测秦艽可能是落水后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让她记忆受损,可能只是一时,可能是永远都想不起来。
圣元帝闻言目光闪了闪,他温柔的抱起小秦艽,将她整个放在自己大腿上,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柔声道,“你啊,太过贪玩,一个人就敢去湖边玩耍,一不小心掉进了湖里,高烧了三日才醒来,若非这次刚巧有人救了你,你的小命就要没了。”
小秦艽吓的一下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来,“小纠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舅舅,是谁救了我,我定要好好谢谢他!”
圣元帝怜爱的看着她,沉吟了半晌,许久,他的目光落在外头,看到被太监推了一个踉跄的瘦弱少年,抓起她的小手指着那个少年道,随口便道,“哦,就是那个,朕的二皇子,好像是叫什么九霄。”
“嗯,顾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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