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岭在天佑国和西凉国草原的交界处,是无名山上的岭,不知何时,被称为了虞岭,算是草原的尽头。
它连接着往秦川的八百里大山,其山势不高,但陡峭,没有高大树木,全是低矮的灌木植被和嶙峋的怪石。
光头侍卫接到命令,看了看通往山下的崎岖小路,便走到了卷发男子的前面,他伸了伸腰,提了口气,往崖下望了望,想想那蜿蜒盘旋的石子路,摇了摇头,然后纵身跃下山崖。
光头侍卫从山崖上纵身跃下,非但没有像一片轻羽飘零,而是如同一块山石滚落。
有灌木和风声从耳边闪过,他庞大的身躯拖拽着烟尘坠落在怪石嶙峋的山腰间,溅起阵阵尘埃。
然而,当他坠落其间,没有因巨大的撞击而有半刻的停顿,又向着山下纵跃,如此往复,四五个呼吸间,便伴随着一阵巨大的闷响重重的站在了地面。准确的说,他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半截身子在地面上,半截埋在了泥土里。
然后他单手一撑便跳出了坑,漠然望向远方的草原。
……
从草原上看,前方隐隐有些硝烟,似乎有淡淡人声、马蹄声、刀剑撞击声传来。
踏在刚刚没到脚踝的青草上质感柔软,光头侍卫再次提气,大步流星的开始奔跑起来。
开始时是缓缓提速,渐渐越跑越快,两条腿竟象两个不知疲倦的轮子,飞速的向前冲刺起来。随着速度的增加,草地上的青草开始变得模糊,他全身上下肌肉十分有节律的绷紧放松,没有半分的松弛拖沓,显得协调一致,好像没有费半分力气。但所过之处,留下一串串脚印竟然比骑兵的马蹄印迹还深。
他当然是……一名拥有先天以上境界的肉身强悍的武修者!
草原上的风裹挟着暮色向所有人笼罩过来,战场上厮杀声此起彼伏,聂云和父亲奋力甩脱了身后的草原骑兵,向着北方疾驰。
天边的晚霞快要隐没,留下一道残红,聂云当然看不清前方的情景,但父亲望向远方,那颠簸的视野中,似乎有危险来临。他下意识的握紧了逐浪刀,再次将真气提起,运行于手臂之上,灌注于玄铁重刀上。
看着远方的身影奔驰而来,聂云发现父亲的眼神有些迷惑、茫然、略带惊慌。
能让聂长风产生恐惧感的事情不多,即便是刚才生死恶战,也只是让他身体受伤,精神意念来讲,甚至是愈来愈强。
但此时似乎不同,因为从来者的奔跑速度、力量、释放的杀意来看,那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就像他曾就在云海里见到过的那些恐怖的修行怪物,境界实在悬殊太大。
天空中的天地元气正缓慢的向着来人聚集,而他,正是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父亲一拍聂云的小白龙,两人分开了方向,父亲正对着那道来影迎了上去。
他双手高举逐浪,一声大喝,挥刀举过头顶,夹杂着风云意境向着前方的人影斩去,用的仍然是那最强一击……风云斩。
来人瞬息之间便到了眼前,父亲的刀也随即砍下。
本以为又是一次天地元气的碰撞,会产生巨大的声响,但……一切都没有发生。
光头侍卫没有减慢速度,依旧前冲,只是迎着逐浪刀,抬手过顶,双手一合,没有巨大能量碰撞出来的声响,而是很自然的将逐浪刀夹住,就像用筷子夹住了一片竹笋般简单自然。
他依旧表情漠然,依旧仿佛没有用什么力气,当然也没有丝毫的停顿,直直的撞向了聂长风,如此简单、野蛮、暴力,没有多余和花哨的动作,就像他身上的肌肉线条一样,棱角分明,清清楚楚,爆炸感十足!
聂长风顿时感觉到一股滔天的气息如同巨浪般向自己打来。
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逐浪随气浪飞走,他双眼一花,一阵眩晕,便倒了下去。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甚至连搏斗都称不上。
汜水关威震八方的聂长风就这样被来人轻描淡写的撞晕了过去。
光头侍卫没有停留,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下父亲,继续向前奔去,同时一挥手,一块脚下的石块被一股强大的气流裹挟,瞬间化作一道流星飞出,射向了聂云。
此时的聂云离父亲有数十丈远,正拨转马头,来救父亲。却见逐浪刀被那人震飞,朝着自己而来,嗡的一声,生生插在自己跟前。
随后那一块石头飞来,带着呼啸声,他躲闪不及,也根本无法躲闪,一石正好击中脑门正中,顿时跌落马下,不省人事!
聂云被光头侍卫随意甩出的流石击倒后便没有了反应。
光头侍卫继续前行,不再管身后之事,因为这两人,一个是后天巅峰大圆满,另一个是后天中段。他们与他的差距实在是太大,本不值一提。要不是两人在他的前方,他甚至不会去理会,不会看上一眼。
那些所谓的先天高手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而先天之下,对他来说,简直都是蝼蚁般的存在。碾死一只蚂蚁,实在是无法动任何感情,自然不会有什么得意或者说杀人的快感而言!
杀人于他来说,只是习惯,就像写完字随手丢出的一团废纸!
不幸的是,聂云和父亲恰恰就在前方,依照他的性情,便不会放过。随意、随手、顺便,如此简单的方式杀人,也不会浪费掉他什么时间。
所以他举手投足间便杀了,不经意间就杀了,看与不看之间便杀了,根本无需回头。
这便是他修的魔。
前面才是他真正的任务,虽然对他来说,难度并不大,但那是大人的重托。
正如大人所说的,此行虽然看似普通,但势必将改写大陆的历史,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篇,一场宏大的乐章即将奏响。
所以,即便是杀几个境界不高的人,又岂敢怠慢。
……
夜色已降临,草原上依旧喊杀声不绝,聂长风昏昏沉沉中无法呼喊,甚至全身无法动弹一丝一毫,那些风声和着杀声渐行渐远,一切都是那样的模糊。
不知又过了多久,夜晚来临,夜色退去,晨光初露,草原上再次安静了下来,除了鸟语,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便是风也停了。
聂长风缓缓睁开了眼,全身无力,仍然眼中冒着金星。他胸口发闷,嘴里咸腥,一口吐出,全是淤血。
他艰难爬起,感觉到了周身的疼痛,原来巨大的撞击下肋骨断了三根,全身上下多处皮肤淤青,连内脏也出了问题,他不停的咳血,虽然量不大,但行走时感觉气虚心累,精神恍惚。
他手中没有了逐浪刀,茫然的往周围望去,不再关心那场大战谁输谁赢,最终的结果如何,却见那茫茫草原,哪里能寻觅儿子的身影。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四下寻找呼唤,半天无果后,满是凄凉的向着秦川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