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还算大，足够两人作为屏障，就是这里吧！聂云心中默念道。站在石旁，一切俯览，视野开阔。他解下箭簇放在地上，然后栖身其后。
傅东亭尽管不得要领，本是想跟上来极力训斥这这娃如何不懂规矩，却见聂云表情严肃认真的样子，隐隐有如山岳般的站在那里，竟生不出一丁点儿责备的意思，于是嘲笑道：“这状态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
这时离山上的伏击区已有至少三射之地，雾气也更少了些，顺着聂云手指的方向望去，傅东亭看到了令自己震惊的事情。
山下有许多像蚂蚁一样的小点儿在蠕动，列队整齐，很有纪律，拍着屁股也能想到，这应该全是汜水关的官兵，他们正沿着山路攀爬，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足有数千人之多。
“你造吗，这不合理呀兄弟，容易伤感情呀！”傅东亭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确定自己不是鬼遮眼，这才惊讶的望着聂云问道。其意思很直白：你是千里眼吗？威风凛凛的俺瞬间被你秒杀了，这不是伤了俺的自尊心吗？
聂云解开了箭簇，将身上那把铁胎弓解下握在手里，调试了一下弓弦，随手抓起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凝神静气，准备把弦拉满。
傅东亭其实很早就注意到了聂云背上的弓，通体乌黑而神秘，心生羡慕，这把弓至少得好几百斤的力量才能满弦，本想这家伙恐怕配不上这张好弓，此时见他这样的举动，颇为疑惑。
“你这是干什么？”傅东亭不但有些不解，而且还有些不悦道：“这么远的距离，那些人要到预定的射程还早，连探子都还没有上来，急什么，难道想给那些狗官兵报信吗？咱应该隐藏起来才是。”
聂云知道他的担心，微笑的点点头表示理解，依旧把弓弦拉满，铁胎弓发出吱吱的声音，这才说道：“傅大哥，我知道！”
傅东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空气顺着气管进入肺内，仿佛又被顶了一下，他无奈摇头道：“知道了还这样？唉！……为何总舵主叫你来管我呢！”
“因为我看的比你远呀！”聂云实事求是的说道，面色平静，但在任何人听起来，这都有些挑衅的味道。
“好吧，就看你射一箭，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傅东亭气呼呼说道，两个膀子趴在石头上，就像一只生闷气的大熊。
伴随着嗖的一声，聂云射出了秦川的第一支箭。
那支箭很普通，只是傅东亭队伍所携带的众多箭羽中的一支，但射箭的人却是不同，那是令深谙啼血箭法的古岚大师也惊叹的天才，是连独孤红这位以箭闻名的先天强者也自叹不如的人。同样，那箭法也非比寻常，那是世间最强大的箭法之一，作为啼血箭演变而来的箭法，它将发挥怎样的威力，没有人能预测！
当聂云松开弓弦的时候，那因为力量和气势而散发出来的威势搅动了气流，近在咫尺的傅东亭感觉到一股气浪击打在脸颊上，被震的面部猛的抽搐，那支最普通的箭穿透风雪，撕开云雾，带着呼啸破空而去！
第一箭便没有保留，是……阿难箭！
傅东亭很震惊，这一箭的威势可不是他这样的刚进入后天巅峰境界的武者能射出了，但就在他惊讶的目光落处，却又旋即失望起来。
因为随着蓬的一声，在视线可及的有些模糊的遥远处，那支孤单的箭没有射中任何敌人，也没有哪怕一个敌人在一箭之地，尽管这支箭射得很远很远，是自己力所能及的数倍，但……仍然不够远。
箭射在了一块大石的底部便安静了下来，风继续吹，雪花轻轻飘落。
……
傅东亭就只看到了这些，然后一切如常。
“这好像是一个笑话！”傅东亭从震撼中醒来，见到这个从内心深处来说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的结果，看着聂云嘲讽道：“虽然弄出这么大动静，但世界上知道这支箭下落的似乎只有我们两个！”
聂云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这些话，更没有气馁，而且好像还有些满意自己的表现，微微的对着那支箭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手里又出现了一支箭。……
这让傅东亭有些快疯了！
“我的神射手，能射的再偏一点儿吗？虽然这箭不值钱，但毕竟数量还是有限的，别这么任性好吗？”傅东亭向管自己的聂云冷冷说道，仿佛怨妇。
聂云觉得很有必要解释一下，但又觉得应该首先把事情做完，于是很镇定且极其简单的说道：“没有射偏呀！”
傅东亭彻底被少年简单傲慢的方式给打败了，于是再不言语，只是脸色铁青的趴在石头上，独自一人生闷气。
没有人干扰和唠叨，聂云很快射出了第二支箭。
几乎是第一箭的翻版，聂云射出了自认为的很正确的一箭。傅东亭的脸因此再次被气浪激的抽搐了一下。箭再次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大石底。
接着又是第三箭，第四箭……
你在拿石头当靶子吗？傅东亭麻木了，呆呆的看着聂云对着石头执着的射箭玩耍，直到第九箭，他的表情才开始有了变化！
变化源于大石。
随着第九箭的射入，大石底座终于不稳，簌簌小石散开滑向山坡，大石开始缓缓向下倾斜，摇摇欲坠。
然后又一箭飞来，大石终于像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轰隆隆向山下滚去。
山路是蜿蜒的，沿途还有许多石头，有大有小。那颗滚动跳跃的巨石很快就撞上了其他的石头，然后一起踉踉跄跄的向山下跌落。
石头越滚越快，越滚越多，很大一部分都坠落在山涧里，发出巨大的响声，仿佛山崩塌了一般，但仍有一部分带着咆哮朝着山下的军队狂暴的冲去。
大量的石头从天而降，像是一阵石雨，打乱了萧让的心情，更是造成了不少普通官兵士卒的伤害，前锋队伍倒下一大片，有的陨命，有的受伤。小道上顿时横七竖八的躺下了许多人，场间哀嚎一片。
聂云继续发箭，没有停留。此时的他显得冷静而强大。秦川附近的村庄全部被本应保护自己的军队屠戮干净，这……让他愤怒。
何以解烦忧，箭有未达之处，唯有赐予他们一场石头宴吧！
石头雨还在下，但威力很快便减弱了，不是由于石头不够大不够多，而是军中有高手！
那些被严素卿从各地请来的修行者终于出手了，在匆忙混乱之间，他们纷纷出招出掌出拳，那些大小不一的石头纷纷被击落成碎块或被引入山涧。
一时间轰隆隆及破裂声不绝于耳，包括黑白衣童颜无忌在内的三十余名高手奋力将源源不绝飞来的石头震碎，显得威势惊人，其实众人心中暗暗叫苦，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就在这儿和石头拼命，秦川果然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
石雨还在继续坠落，聂云的手没有停止，射到兴浓处，随手一把箭抓起，箭如飞蝗，那些松动的岩石形成了连锁反应，而射出去的箭不停的修正着它们前进的方向，以保证尽可能多的石头形成真正的杀伤力。
都是在战争中、在命运中挣扎的人，为何要屠杀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村民？当聂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些犯下罪恶的人便只能面对这样的命运。
九十九道沟和海棠溪还有两千村民，不能让这些手拿刀枪的人过去，这就是聂云心中的决定，也一定会是山下这些来犯之敌的命运！
命运是规律的集合！
聂云背负着所谓的使命感，觉得自己掌握着大家的命运！要阻止和消灭敌人，就得掌握那些有可能掌握的规律。起码要充分把握眼前的规律，因为这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那些凌乱不堪的山中大石，便蕴藏着规律，待人利用！
通过计算，通过精准的射术，他大概能掌控和修正那些大石坠落的方向，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造成了对方极大的困扰。
攻山的队伍遭到山上滚木礌石的袭击，这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打法，在过去数千年里的无数场战争中都曾经用过，并不稀奇，但相对来说，双方的距离都不会这么遥远……遥远到几乎不能相见。
因为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样既打草惊蛇，命中率又低，甚是浪费。
然而今日的稚气少年一夫当关，却让傅东亭开了眼界，就像一张嘴里包了五个茶叶蛋，吞不进吐不出，只能惊叹的合不拢嘴。
这样射箭，可是……高难度啊！
……
山石轰隆隆滚落，砸伤了许多士卒，给萧让的行军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但对于真正的修行者来说，这仅仅只是困扰而已，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的身体伤害。随着这三十余名修行者渐渐移到队伍前方，那些石头被气浪和劲气击飞和引到其他地方，威力顿减。
一名背剑的黑衣青年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纷飞的石头没有遮挡住他的视线，只是激起了他的一阵冷笑。这里的山匪竟敢如此猖狂，青年傲慢的抬头往山上仰望，双眼微寒。
噌的一声拔出宝剑，寒光闪闪，游龙剑出鞘，带着一阵低沉的剑吟，年轻人气势陡升，随手一挥便是数剑，刹那间，十步之内，那些正坠落下来和滚落下来的石头像豆腐般被斩成碎块，四下飞散。然后他长啸一声，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一只黑色的凶兽，身影如风，朝山上狂奔而去。
“云明宗座下最锋芒毕露的年轻天才剑客公孙羽先生出手了！”有人说道。
“听说他年仅二十岁跨先天境界，二十五岁过筑基而入辟谷期，一把游龙剑击败天佑国中无数门派高手。”
“虽然境界尚未达到金丹期，但同境界中无敌，曾越境击败不少厉害角色，被云明宗宗主暗中指定为下一代掌门的接班人，前途不可限量！”
“他修的剑是无情剑，听说人剑皆无情，剑下不留活口！”
“听说他曾放言，此生不愿做剑神，而愿做一名杀神！这下他一马当先，可有好看了，咱也省事儿了，记住，以后在他面前少说话，少惹事儿，小心被咔嚓了！”
“想成为那位让整个大陆闻风丧胆的杀神？谈何容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