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发出“嘟”地声响,陈治盖了电话。
何薇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就放在一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
女孩吮着手指,看着许多邻居家的小孩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
“我妈说你是婊子生的野种,我们不跟野种玩!”
“野种!野种!何薇是野种!”
“不跟野种玩!”
何薇哭着回家,“妈妈,婊子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说我是野种?野种是什么意思?”
女人看一眼丈夫,脸色涨得通红,一巴掌将何薇扇倒在地,“女孩家家的,叫你不学好!叫你学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就是生来克我的,扫把星!当初我怎么就生了你!以后不许你出门!…”
……
梦醒了,何薇摸一摸脸,湿了一片。
一看手机,四点多。
何薇洗了把脸去煮晚饭。
吃完了正好看会儿书。
对了,大概她还是得按照以前想的那样,接一些零散的翻译活计来做。以莫云笙今日的态度来看,她不被迁怒的可能性很小,莫云笙是肆意自我的人,要炒掉自己不过是凭心情的事。
何薇用高压锅炖了一盅鸡汤,煮了两碟小菜,番茄炒蛋和凉瓜炒肉,夏天吃最开胃了。
她将饭桌摆在阳台,这对她来说是很轻松的事。
看着夕阳落下,火红的晚霞落在她的饭桌上,何薇心满意足地吃饱饭,摊在长椅上,晒着太阳的余暖,微笑起来。
从前,她或许是可以恨的。恨她的母亲以爱为名意外怀了她,却将她视之耻辱。
现在,她已经有能力为自己谋生,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生活无论如何,对她来说都已经十分优待,她没有理由心怀恨意。
她绝不会像她的母亲一样。
已经拥有了那么多,还要妄取奢求,让自己志气卑辱,绝无可能。
该做最后的了断的。
……
林晨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就将庄家的资料送到了陈治面前。
见到陈治的时候,林晨吓了一跳。
他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在阳台上,挺直的背脊,端坐的姿态,仿佛石雕一般,双眼遥遥凝视着远方。
林晨疑心他是否这样坐了一整夜。
“少爷。”
陈治恍若未闻。
林晨走近前,
陈治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然而他此刻神情,仿若出鞘的利剑。
林晨不知道陈治昨天一夜究竟在想什么,可他知道,陈治必然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能让陈治如此失常,他所思之事必然不寻常,甚至石破天惊。
林晨心中惊诧,却不动声色,神情如常,“少爷,医生说,您现在应该多休息。”
“嗯,扶我回去。”
林晨应是。
扶起陈治的过程中,他注意到陈治身体的僵硬麻木冰凉。
许是真的坐在阳台吹了一晚的风。
陈治靠在床上,并未睡去,“庄家的资料查清楚没有?”
“已经查清楚了。”林晨将文件夹打开递给陈治。
陈治先将庄家长房的资料看遍,诧异道:“庄家大少去了西南执行任务?这…怎么会?”
西南的那边的任务是有历史由来的,几十年来毒枭盛行,不知派去了多少人,战绩虽有,也是惨胜。在执行任务时死去的人不知凡几,但毒枭且战且退,屡禁不止。
照理说,庄家未来的继承人,即便需要好好打磨,也不应该执行这种死亡率超高的任务。
这事需要好好琢磨。
陈治再一看,庄家二房的频频动作,顿时了然。
庄家大伯是个天性浪漫的公子哥,对仕途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庄家二伯,却是野心勃勃。
这庄毅和虽是长房长孙,名正言顺,但年纪尚轻,又无资历,显然难以敌得过庄家二伯,现在庄老爷子已经近七十高龄,还能活几年这真不好说,庄毅和若是现在不拼命,以后还真是前途难卜。
但庄家越乱,庄毅和的处境越危险,对陈治的计划就越有利。
庄毅和的资料后面,是庄家的大小姐,庄夷薇。
陈治艰难地从记忆力找到了关于庄夷薇的记忆。那是他差不多十岁时的事了,体弱多病的庄夷薇在七岁时,被庄毅和牵着手出门,那是庄夷薇第一次出来交际,比起八岁的庄夷然来说,她又小又瘦,性情胆小,连话都说不好,简直不像是他们这些人家里养出的小孩。特别有落落大方的庄夷然在一边对比着,更显得她怯懦的模样。
当然,比起那时候总是凑上来说话的庄夷然,他看庄夷薇更顺眼一些。起码她不谄媚。
但陈治对庄夷薇的印象也止于此了。他十一岁进军队磨砺,连家都少回,而庄夷薇常常生病,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度过,他们根本没有交集。
最后一次听见她的消息,是听说她的病情更加严重,现在去了外国养病。
要得到庄家的支持,联姻确实是捷径。但,非此不可吗?
“西南…庄毅和。”
陈治合上眼,将资料放在一边。
这会儿他确实不能用脑太多。
“林晨。”
“是。”
“将这几十年西南那边的资料收集整理出来。”
林晨诧异地看向陈治,“少爷,您这是?”
跟随在陈治身边十几年,林晨自然很了解陈治,但这会儿,他却没有猜出陈治的动机...或者说他不敢猜。
陈治睁开眼,看着林晨,“查的时候,不必瞒着老爷子。”
不必瞒着?他这是已经完全下定决心了?
“可是少爷,您难道真的准备去西南?西南那边,我们并没有势力。不论是老爷子还是夫人,都不会答应让你过去冒险的。”说是冒险,其实说是送死都差不离。
陈治神情冷静,“我比你更清楚。你只需要执行命令。”
林晨半晌不语,“是。”
林晨走后,陈治微阖双目,休息涩痛的眼睛。
昨日跟何薇通话之后,他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然而愤怒之后,却是迷惑茫然。
任何事情发生变化都必然有理由,何薇的态度转变也肯定不是毫无根据的。
他开始回想,与何薇相处的点点滴滴。
直至现在,他想到昨天自己的失控,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可却又仿佛理所当然。即使昨天可以重来,他相信,他的行为并不会有所改变。
他以为自己可以理智地割舍掉不该有的情感,在一切还未深刻时,让何薇离开,过普通人的日子。
可他只是比自己所想的,更喜欢何薇。
想到她被人觊觎,看到她对别的男人笑,他就有种想要毁灭的冲动。
直到昨夜,他还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可以将何薇娶回家。
联姻对他而已,就如吃饭喝水一样自然,无需任何质疑。
关于情爱一事,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得知自己对何薇产生了男女之情,他第一个反应,是将之摒弃。他们这样的人,婚姻是没有自主的余地的,这一点,他从少时便已知道,经年之后,形成了难以扭转的思维惯性。
他既然知道自己不能娶何薇,便准备决然放手。他不打算放任自己的喜欢,像某些人的做法一般,将何薇视之笼中雀。
他很清楚,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对私生子有多鄙薄。
他终究选择了放弃联姻。做下这个决定,却是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
他直到既然已经决定不走寻常路,必然要面对后续的许多问题。
但,如果是为了何薇,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那注定是他的姑娘,他一定要把她娶回家。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