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宁一口一声老高，早就不再把厨师长放在眼里，几个老厨师摇头瞪眼，全被气得不轻。
这家伙现在能这么对待厨师长，以后掌了权，不还得对其他老厨师如法炮制？
然而，他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雷宁接下来的一声咆哮，震惊了整个厨房。
“姓高的，你暗算同事，我要向集团举报！”
姓高的？
整个灶台几乎被轰塌了，除了丁二狗，所有的厨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勺子。
姓高的？
这是在叫厨师长么？
厨师长虽然不是德高望重，虽然有几位厨师对他有看法，然而人家毕竟在酒店工作了四十年，舀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了。
你一个楞头青，叫他“姓高的”？
雷宁浑然不觉，此时的他，已是本性大爆发，进入了忘我之境：
“姓高的，你给老子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有王牌菜珍珠鲈鱼羹了，你为什么又折腾出劳什么的那啥……”
丁二狗轻声提醒道：“宫廷烩鱼羹，是让七号灶郭小凡烧的。”
雷宁一个激凌，宫廷？玛蛋，这不是皇家菜吗？
郭小凡笑呵呵地远观着，既不劝架，也不帮架，免费观看，嗯，大片不要钱滴。
厨师长慢悠悠掏出根烟，缓缓点上，慢条斯理开了口：“姓雷的，竖起耳朵给老子听清楚。你不是要去举报吗，请，请啊，用不用八抬大轿把你抬到集团去？”
雷宁毫不示弱：“你等着，忙完这餐，老子就亲自给白副总经理打电话！姓高的你以权谋私，以权报复同事，阻挠集团改革，有你喝一壶的！”
真的是太得瑟了，得瑟到白副总经理像是他家养的一条狗似地，厨师里跟他关系一般的人，全都轻蔑地撇起了嘴。
“我呸！”
厨师长恶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咆哮出口：“狗/娘养的东西，张口闭口白副黑副，你以为老子会尿他？刚才你知道了什么叫阴险，现在老子告诉你，这特么的就叫以权谋私！这特么的就叫报复！”
雷宁愕然，怎么会这么赤果果地？玩阴的，也需要扯块虎皮当大旗，扯块破布遮遮羞处啊。
厨师长狠狠地甩掉烟蒂：“你现在就给老子去举报，快点滚！老子现在明白告诉你，今天玩的这些阴招，老子就是冲你雷宁来的！想挤进王牌菜销量前三，想竞聘副厨师长？先掂量掂量，看看老子答不答应！”
雷宁脱口而出：“姓高的，这事你说了不算！”
厨师长：“你特么的滚到集团去举报时，顺便捎话给白冰，要改革，特么的都明着来，如果胆敢背后动任何手脚，神马开后门、打招呼、拉黑票，老子豁出四十多年工龄，就是找市长，也要和他拼到底！”
雷宁也真是贵人多忘事，你这么折腾厨师长，明白这老头的脾气不？不惹他，他整天笑眯眯地，惹急了，敢跟皇帝动刀子的人。
两人干架，没人相帮。
跟厨师长要好的，大约都明白这老头是有备而来，只要两人不拿菜刀，用不着劝。
跟雷宁要好的，多是年轻人，资历上太嫩，见老厨师们不动手相劝，他们不敢先上前。
郭小凡终于结束了免费观战，一摇三晃地走上前来，拍拍雷宁的肩：
“雷兄，这主意都是我出的，有事冲我来吧，跟厨师长其实没啥关系。”
雷宁再次愕然：“郭小凡，你跟厨师长串通……”
“不错，串通，这个词用得真好，没有比串通更好的了！”郭小凡笑呵呵地，“雷兄，我们的串通，比你跟白冰串通，是高明还是低劣呀？”
“我擦你家姥姥！”雷宁一声恶吼，和郭小凡眼瞪眼鼻对鼻，“姓郭的，宫廷烩鱼羹到底是几个意思？它什么配料？什么制作方式？口味又是怎样的？”
郭小凡连退数步，用手抹了下脸：“特么的嘴真臭，离老子远点！”
厨房里响起了笑声，郭小凡这厮吵架真的挺有意思。
乜着雷宁：“雷兄，你算个神马几巴玩意儿？老子祖传的皇家菜，难道还要向你申报？特么的叽叽歪歪又是配料，又是口味，你配知道吗？”
雷宁阴着脸，疾步走进配菜间，夺过了配菜师手中的单子，找到宫廷烩鱼羹，从头看到脚。
这脸，可就绿喽。
“腾腾腾”冲到郭小凡身前，狠命地将单子往案板上一拍。
“蓬！”
“哐当哐当！”
“啪啦……”
几只处于案板边沿的盘子，摔了个粉身碎骨。
“郭小凡，烩鱼羹的主配料，基本跟我的鱼羹相同，都采用鲈鱼作主料，金华火腿、闽省浦田干香菇做辅料，你……他特么的抄袭我招牌菜？”
郭小凡笑得直不起腰，不解地转过脸：“咦，那我就奇怪了，东坡肉采用的是猪肉、回锅肉也是用猪肉、猪肉炖粉条还是用猪肉，它们谁抄袭谁了？”
雷宁：“……”
郭小凡挥挥勺子，指向了三号灶：“老子以前做的松鼠桂鱼，采用的是鳜鱼原料，红烧桂鱼、清蒸桂鱼，用的也是鳜鱼，它们又是谁抄袭谁了？”
雷宁：“……”
郭小凡热情地笑了笑：“雷兄，如果你怕了，现在还来得及。十分简单，敬我一支好烟、给我点上就行，我这人艰苦朴素，从小吃苦，要求不高，与人友善，从不在乎你的珍珠鲈鱼羹，会抢走我烩鱼羹的生意。”
雷宁气得肺都炸了：“特么这么说，还是你有道理，倒是我抄袭你的烩鱼羹了？”
“丁丁丁……当……”
郭小凡顺势敲了几记锅沿：“啊哈，我可木有这么说。不过说抄袭，那是你们强项，兄弟我从不抄袭！炒菜不抄袭，做作业不抄袭，考试不抄袭，上网发帖也不抄袭！”
一语双关，还特意瞄了眼丁二狗。
丁二狗不自觉地缩缩脖子，卧槽，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我们能不说发帖么，说专业，嗯嗯，说烹饪专业。
雷宁的眼光都带了刺刀：“好，郭小凡，你要嚣张，我陪你嚣张到底。你要作死，我让你死得难看！”
郭小凡撇撇嘴，像被吓哭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张开了嘴：“雷宁，你恐吓同事，我要去集团举报……”
“哈哈哈……”厨师们被逗乐了。
厨师长徒弟阴阳怪气地喊道：“然鹅姓郭的，你木有白老师也……”
夏元从配菜房伸出头：“郭小凡，滚去举报！”
连二号灶老师傅也忍不住揶揄：“小凡，带话给白老师，他的学生闹得太不像话了！”
……
午餐高峰来临，菜单雪片般飞进厨房。
雷宁和丁二狗不敢力战，怕犯了众怒。
再说，刚才厨师长已经赤果果告诉他了，这一切阴的，就是冲他来的。再吵架，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现在，大家基本都已经挑明了，也就是一人一把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谁能把谁捅个窟窿朝天。
如果雷宁在厨房里人心皆失，那么在群众测评中对他很不利，尽管群众测评的比例占得很低，但有，总比没有好是不是？
嗯，好吧，先忍忍，刚才确实有些心急，有些失态。小不忍则乱大谋也，白老师的告诫又忘了。
雷宁压抑着胸中怒火，然而越来越觉得不妙了。厨师长徒弟的扒牛柳，雪片般飞个不停，郭小凡的鱼羹也呈上升趋势。
负责散客点菜的那位小妹又跑了进来：“郭师傅，再来两份宫廷烩鱼羹！”
“好咧！”郭小凡扬起勺子，“丁丁丁……当……”
倒菜入锅，他朝跑出去的小妹喊：“喂，美女，顾客评价怎么样？”
“不知道，他们说这鱼羹有些奇怪，说不上好吃难吃！”
我靠！郭小凡一个趔趄，特么的都啥水平，老子精心研制的宫廷秘菜，失传了一千年，今天才闪亮登场，你丫的居然连好吃难吃都吃不出？
雷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又一个小妹蝴蝶般跑了进来：“散客三区宫廷烩鱼羹新点三份。”
两个小妹又跑了进来：“散客二区2号桌要求再加一份。”
“散客四区，新点2份……”
郭小凡应得嘴皮子也哆嗦了：“好咧好咧好咧好好好……我说你们别叫了行不行，菜单扔下，配菜师会分配的，想累死哥嘴皮啊？”
今天菜单进厨房，报报菜名，震慑人心，是刘佳依的安排。
咳，叫一叫，浪一浪，女人的强项么。
刘佳依这人，其实也挺毒的，今天她给所有服务员私下打了招呼，客人点菜，在他们还没拿起主菜单时，先向客人推荐宫廷烩鱼羹，特别说明是千年失传秘肴。
口头推荐，那是服务员的事，没人管得了，人家在跟顾客聊天呢？
雷宁脸色越来越灰暗，默默地计算着郭小凡烩鱼羹的点菜量，半个多小时，已经新点出了十多份。
特么的！
然而令他略有些安慰的是，自己的鱼羹销量，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包厢内依旧是几十份点好的菜，和前一日基本持平。
好，等竞聘结束，看老子怎么弄死你！新官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死你的烩鱼羹——普通菜给招牌菜让路，名正言顺！
刘佳依大踏步走了进来，声音清脆，从来没这么响亮过：“厨师长，一共有十桌包厢要求退菜。退掉珍珠鲈鱼羹，新点宫廷烩鱼羹！”
“好咧！”
这声回答，不是来自厨师长，而是郭小凡喧宾夺主了。
厨师长按照以往的退菜规矩询问：“为什么退菜？客人对珍珠鲈鱼羹有什么不满？”
刘佳依笑着回答：“倒不是不满，而是他们点菜时，发现散客区都在点烩鱼羹，问了问吃过的食客，评价都挺好，而且两道菜主配料相同，所以客人们都想尝尝鲜。”
一位美眉风一般跑了进来：“厨师长，粗大事勒，宫廷烩鱼羹在散客区引起轰动了，不少散客未经批准，擅离座位，主动向新来的客人推荐这只菜，拦都拦不住……”
轰动，哈哈，不出哥意料之外，千年失传秘肴，杀伤指数果然相当高。
望着面部肌肉僵硬的雷宁，郭小凡挥着勺子就走了过去。
“雷兄，我曾说过，我将焕然一新，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你每次激怒我，我都会给世界带来一次轰动，最终，所有的掌声，都会欢送你进入坟墓！信不信？”
啊哈，目前他的解释理由是这样，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这才是开始，哥还有那么多那么多多多……的绝活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