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现象的起因,本来就是他们不被看作人;也将无限的循环下去,直到集体的、大多数的醒悟到来。
简直是一个怪圈。
结合时代背景,这个现象其实很难以简单的对错评判,即使站在上帝视角也一样难以定论。
至少夭桃说不上来。
但她有一种模糊的恐惧,恐惧让她知道这不是她愿意接受的生活。
这是一种表面温情而无比冷漠的活法,一副柔软的枷锁,一座金银铸成的牢狱。
比起残忍,无知无觉才更令夭桃害怕。她和夭夭可能在残酷的生活中自救,却未必能够看透表面底下藏起来的东西。
很可惜,她能拿成规矩的钱救济张大,能多给她借了车的人家一些租金,但处在一整个时代之下,她不可能帮得了所有人。
就算有机会,她也不能那样做。因为她的任务是送十二皇子登基。
“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妥协,但是毫无疑问,仍然令人不爽。”
夭桃具体想了些什么,夭夭是不知道的。夭夭不是不能,而是根本不肯和夭桃共享思维。这样两个人都安全得多的同时,也难免会错过一些东西。
特别是夭桃近来脑子不再那么懒散了,即使有意识空间的水珠,夭夭也经常没办法全部看过。
好在这次的水珠保存下一部分——站在夭夭的角度当然不能用“好在”这个词——能让夭夭大概地知道她在想什么。
“有些事情是不得不的,不过这话你说的对。”
夭夭在这件事情上和夭桃倒是很有共鸣。
她也很有发言权。
“但是,怎么说呢……只要你仍然知道这一点,那就可以说是正确的。很多时候,妥协是策略,而不是结果。很多时候,妥协变成了结果。”
“特别倒霉的是,貌似这就是结果。关于目前的事情我不可能再多做什么。”
“你的脑子里没有结束,那就没有。”
“那万一真结束了呢?”
“不知道,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跑你脑袋里蹲着?”
结不结束的不知道,反正夭夭单方面结束了这一场对话是可以肯定的。
夭桃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翻着白眼儿的雕塑,很难开启另一场对话。
她打心眼儿里盼着地下躺的男人们睁个眼,又怕得到的是另一对白眼球招待。那样别说是郭义和宁忠,夭桃也招架不住。
打破这场对峙的,是屋里走出来的一个黑脸女人。看到有外人,她惊了一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有一点期冀。
……夭桃觉得自己越来越疯了,那女人黑的脸上连眼睛都看不出来,自己居然还能觉得她眼神上带了一点期冀?!
黑脸女人向这边蹭了两步,想一想,又停下往一边挪了挪:“姐……客人……和你去……我……进山……”
等等,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对味。
白眼女人拿手一撑地就要起身,吓得夭桃连退两步疯狂摆手:“不不不不不我是来找姜贵武的,不是,来等姜贵武的,姜家五郎,我知道他现在不在家,我等等,我不好去成家大院里找他,让我在一边等着就行。”
断了两条胳膊的姜老爷子听到这话睁开了眼睛,夭桃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也许他曾经是个手艺精巧的匠人,但现在这个词语显然和他无关。
实际上,别说匠人,他是不是个人类夭桃都想要保留怀疑。
在人类的身上,夭桃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神情。他是绝对不会愿意别人惦记着他儿子的——他唯一一个能够挣钱养家的儿子,任何人想对姜贵武打什么主意,都将受到他毫不留情的攻击。
当然,毫无疑问,一个人的表情像不像人类,有一多半……取决于颜值。
夭桃主观意愿上不想用调侃的语气描述某些先天缺陷,虽然这一类的话还是不停地从脑子里冒出来,但她尽量不去碰。
反正姜老爷子头上脸上的泥印草屑总不是先天的吧,直白地透露着恶意的眼神也不是先天的吧,他的头发也不是自动搭成的鸟窝。
所以,即使不说那些涉及天灾人祸的特征,这老爷子也足够不像人。
他看着夭桃,嘴唇翻开,脸上扯开一个近似笑容的动作,磨了磨牙。
夭桃不想评价他那口被陨石砸过一样的牙齿,默默地挪开了目光。
另一个男人也跟着睁开了眼睛,倒是没有动作。这架势令夭桃下意识环视了一圈。
唐节和张孝找牛去了,她这边人数少点。好在郭义和宁忠都是习武的壮实小伙子,虽然这家人长得比较有威慑力,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俩也不至于会真的输给对面几个老弱病残。
不过夭桃还是暗暗地退了一步。
万一真打起来了,她这小身板脆生的,对面连劲都不用废,一挨一个准,属于百分百拖后腿的猪队友。这不是人多就能赢的事情,在混战中夭桃更加不占优势。
她跑得越快,几个人安全的可能性才越大,现在绝对不是发扬风格的时候。
当然夭桃也根本没有什么风格可以发扬。
多年来夭夭的教导终于在此时发挥了一点作用,面对这几个面相显然不善的人,这点逃跑的本事完全不会被她不慎影响了发挥。
郭义怕的是疯女人,这样的老男人来十个他也不带怕的。他见那女人不疯,听得懂人话,只是表情上呆了点,顿时放下了心。
见夭桃没有莽着凑过去,郭义更加放心,上前一步,把夭桃掩在身后,顺势对姜老爷子拱了拱手。
“老汉,咱们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之前跟姜五有过一面之缘,想起有件事情问他……”
虽然宁忠也不大懂什么说话的艺术,但对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敏感的,一听就觉得这话不对。郭义到底还是不太看得起这些佃户,语气难免高高在上了一点。
由于对对方的警惕,郭义讲话已经比平时客气多了,一般人可能并不觉得什么。但这老头子明显不是好相与的,恶得很,粗喇喇的语气容易点火。
宁忠知道这种暴民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