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难受，才是对他最好的嘉奖。
苏家瑞分明从陈成的眼中，读取到了这一令她愕然的信息。
这种感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爱有关。
“你没有？”
强大的力道猛地袭上下颌，苏家瑞被迫抬头看着此时盛怒的陈成。
他的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即使借着走廊上惨白的照明灯，都没办法让她看清他此时眼底的神色。
苏家瑞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而显然她这样闪躲的动作被对方理解成为了心虚的抗拒，下颌上的力道不轻反重，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
只是这样分明的清醒，却是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
“苏茹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还是那副模样，你告诉我你没有打算伤害她？那你还想怎么伤害？你告诉我。”
陈成越说越愤怒，手下的力道便也没了准头，甚至现在，只要看到苏家瑞隐忍的表情再多一分，他都会有更加强烈的快欲。
这样的女人，当初就应该在找到她的第一时间，亲手解决掉她！
他答应过苏茹不会苛责任何人，但是并不代表，他会对这件事情彻底收手。
苏茹是他的人，有人公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他的人，这显然就是在以下犯上。
这件事情，他必须要追查清楚。
想及此，陈成的眼底附上了一层雾气，看着眼前脸上血色全无的苏家瑞，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曾经，他追到一路追到卧室，看到正准备跳楼的苏家瑞。
那个时候她也是如此，眼中带着绝望和不甘，更多地却是解脱。
这个女人，每次都能有让他轻易动怒的能力。
一想到这里，他的手上的力道便不管不顾，又加重了几分。
“说。”
他现在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审问，无论用上什么手段，他必须让面前这个人把事情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
所以这不是苛责，是恰如其分的审问。
“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
陈成根本没有收了力道的想法，甚至还有些变本加厉的意味。
即使苏家瑞想要隐忍，但是因为疼痛，眼眶还是不由自主红了几分，然而这样的她，却根本不可能得到眼前人的怜悯，甚至还会换来更强烈的厌弃。
“你理解的伤害是什么？难道你想像几年前那样，要了她的命吗？”
陈成越说越气，他发现自己更加气愤的是苏家瑞残忍的手段，气的是自己在听到私人助理报告的第一时间，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竟然会是苏家瑞的脸，而不是苏茹的。
他第一时间，竟然是在担心苏家瑞。
意识到这一点，陈成的眼底并不是慌乱，而是气愤。
他愤恨自己竟然在苏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脑海里想到的，担心的是面前的这个始作俑者。
她凭什么能够分走他的注意力！
愤怒慢慢化为实体，他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
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呜咽之后，他才从愤怒中慢慢回过神来。
苏家瑞脸色愈加苍白，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走廊灯光的缘故，她抬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竟然能够看到苏家瑞眼底细碎的星光。
即使努力忍耐，苏家瑞还是因为疼痛的刺激，而红了眼眶，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在陈成眼底恐怕只会显得更加狼狈，像是一只低声讨饶的落水狗一样，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她从来没有想过伤害苏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曾经憧憬的那个被阳光覆盖的少年，会是如今这样杀伐果决的恶魔。
“我没有。”
陈成的动作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和探究。
那一抹熟悉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突然想起了大概是许多年前，第一次在宴会的阳台上，初遇苏茹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苏茹背光站在高处面对着他，他明明，连对方五官都看不清楚，却能够看到对方眼底细碎的星屑。
那种感觉相当奇妙，陈成自认看过那么多双眼睛，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一双干净到透明的眼睛。
因此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到她眼底的惊艳和爱慕。
那样特别干净的气质，也是让他喜欢上苏茹原因之一。
而如今，他竟然发现，这样的气质，这样干净的眼神，竟然会更加明显的出现在苏家瑞的身上。
以往他从没有什么闲工夫去注意苏家瑞这个人，最开始，就是漠不关心的态度，后来追回来，也不过是在她身上肆意发泄自己的怒火罢了。
这怎么可能？小桃中文
这样纯净的眼神，竟然会出现在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身上。
陈成下意识收了手，眼前的人像是脱了力道一般，没有站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陈成能够看到她手腕上刺目的红痕，却并没有觉得快意几分。
他现在的心很乱，而这样的纷乱，竟然是因为苏家瑞。
“对不起。”
苏家瑞低着头，手下意识地抚上手腕，她感觉到自己腕骨都好像不存在了一般。
“但是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不是故意的。”
她嘴唇嗫嚅着，却再也吐露不出半分话语，她刚刚看得很分明，她在陈成眼底第一次看到了杀意。
那样的杀意，其实细细想来，她根本就不陌生。
曾经她被囚禁在陈成的别墅里时，那样的眼神就像是束缚着她的梦魇一般，无法逃离，令人心惊。
而如今，再看到那样的眼神时，她才幡然醒悟。
自己到底做了一个多么荒诞离奇的梦，她竟然会以为，陈成多少会对自己心怀同情。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陈成只会对一个人柔情。
她并不是那个特例。
要不是有苏茹的话，他恐怕真的会杀了自己吧。
“这种话，你不应该跟我说，而应该跟她说。”
陈成此时只觉得心里烦躁不安，他不清楚刚刚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会产生那样的错觉。
“苏家瑞，你让我觉得恶心。”
凉凉地扔下这句话，陈成便再也不看她一眼，打算进病房再去看一下苏茹。
他现在心里很乱，急着想要确认，刚刚自己那一丝异样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即使不用回头看，他都清楚在自己的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直接推开门，将冰冷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不用去管，那不过是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罢了。
苏家瑞倒在地上的时候，神智还是有些清醒的。
因此她也无比清醒地看到陈成离开的背影，他没有回头，从头到尾都没有。
那样高大的背影，几乎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这才发现，这么长时间，她看的最多的其实不是陈成那张冷峻桀骜的脸，而是他充满了淡漠的背影。
就好像是她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着与这样的天之骄子背道而驰。
走廊的地板很冰凉，苏家瑞还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以及一丝似有若无的，熟悉的清泉的气息。
她的感觉浑身上下都在痛，一时间竟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蜷缩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被从里到外掏空了一般，再也使不出哪怕一点点的力气。
明明她在尽力呼吸，但是却还是感觉胸口闷得难受，全身不可抑止地在颤抖。
意识的最后，她依稀间，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个人似乎在自己的面前站了许久，就好像是即将收割人灵魂的死神一样，不带任何感情，只是看着她微茫的生命，逐渐燃烧到尽头。
眼前就像是走马灯一样，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她看到了自己刚到云城后，一脸意气风发同吴铭谈天说地的样子，又看到了在博物馆里，同克里斯初次见面的时候，他那一副装模作样的姿态。
很多很多的人在她眼前交替出现，有她喜欢的人，有她厌恶的人，也有她害怕的人，和关心的人。
最后的最后，她仿佛又走到了那一个阳台上，即使她在心里几乎都要叫嚣出来，不要向下看，然而这具躯体却不听使唤的，随着人群的惊呼声，低头望去。
而后花园里，一个面容清朗，眼底带着一抹冷色的少年，似乎有所察觉一般，冷漠地抬起头。
他的面色是冷的，然而眼底却是温热的。
苏家瑞想要笑出来，身体却已经由不得她控制了。
随着视线缓缓聚焦，她又回到了医院的走廊上。
而那个死神，却似乎颇有耐心，不疾不徐地等着。
即使她的呼吸已经残破得如同马上就要拿去报废的风箱一般，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可怕的空洞。
不知道为什么，苏家瑞能感觉到，那来自上方，不不带任何温度的淡漠眼神。
他不过是想看她这么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这也许不过是死神的恶趣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