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那院子，钱芊芊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心里不停感叹院子里的一景一物。和肃穆的将军府不同，这里多了几番江南园林的美感。同钱芊芊参与教师集体旅游的时候在苏州见过的园林如出一辙。
那些假山、花草像是有魔力一般，瞬间就能抚平钱芊芊方才的慌乱，让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绕过了前院，走过狭长的走廊，钱芊芊跟随这护卫最后便在一处种有参天大树的院子里停下，“钱公子，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
到底是见什么人，架势会这么大？要说是那个审核官钱芊芊可不相信。
但对方也没有给钱芊芊问的机会，就已经往紧闭的门扉而去，“咚咚”两下之后，她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回应，那护卫就已经径自进去了。
过了大概半刻，护卫走了出来，“钱公子，您可以进去了。”
钱芊芊指着面前的房子，“我一个人？”
“是。”
“能请问一下里面的到底是谁吗？”钱芊芊问那护卫，“万一我不懂规矩冲撞了对方就不好了。”
护卫只颔首躬身，“钱公子不必担心，只管进去就是。”
拜托，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担心好不好！
钱芊芊心里腹诽着，但瞧对方的样子估计是问不出什么，心想：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里面的人要是真的图谋不轨，她也已经到了瓮中捉鳖的境地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思及此，心里反而轻松了，大踏步向前，站在门口的时候还不忘礼貌地敲了敲门，道了一句，“叨扰了。”
钱芊芊等了半刻，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回应，反身想去问问那护卫，结果整个院子里空空如也，护卫和从将军府一路跟来的小厮都不见了。
她心里正打退堂鼓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从房间内探出，一把将她拉进去，下一刻她便跌入了一结实的怀抱里。
“许久不见，你倒是小心翼翼胆小了许多。”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钱芊芊下意识问：“萧墨寒？”
“呵，整个萧国，恐怕也只有你敢直接叫本将军的名讳。”
钱芊芊闻言，心头一紧，忙推开萧墨寒，“扑通”一声跪下，“小人失言，将军莫怪。”
萧墨寒的眉头在黑暗中皱紧，“你怎得就同我生份至此了？”
钱芊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将军府里待过，被那些规矩束缚得久了，倒是滋生出她的奴性出来，又或者真的进入萧墨寒的生活环境里面，她才切实知道，对方是个将军，是掌握权力的人。
“我女扮男装进将军府，如果没记错，按照本朝的律法是要掉脑袋的吧？”钱芊芊在将军府的第二个收获就是看了许多萧国的律法文件，虽然大部分的内容她都记不得，但关乎自己的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你若是真的怕，为何来？”萧墨寒憋着笑问。
“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吗。”钱芊芊小声道。
萧墨寒猛然蹲下身，平视着钱芊芊，“不知者不罪，更何况你还提了那么好的建议，算将功补过。”
“真的？！”钱芊芊眼神一亮，再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心跳登时就漏掉了半拍。
“我何时骗过你？”萧墨寒深邃的眸子里多了些她瞧不出含义的情愫。
钱芊芊歪头回想，“好像是……没有？”
“自然是没有。”萧墨寒笃定道。
钱芊芊因为他这句话像是立刻就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也不等萧墨寒让她起来，她就自己站了起来，借着从后方射入的阳光观察起房间。
满目的书架和案牍，一瞧就是萧墨寒平日办公的地方。
她背手走远一些，“诶？不对啊，外面不都说你上京述职去了吗？怎得人却在这岛上？”
钱芊芊这前后转变之快让萧墨寒心里嗤笑一声，不过这倒是和他记忆里的女人契合到了一起，他不自觉就扬起了嘴角，“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这么做的道理。”
又……开始故弄玄虚。
钱芊芊瘪瘪嘴，“不说算了，你找我来干嘛？不会真的是为了那个政见吧？”
“不然呢？”萧墨寒从一堆卷好的码放整齐的宣纸里跳出一份来，“我实在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写出这么差的文章。”
钱芊芊听闻，举手去夺那宣纸，“觉得差还通过个什么劲！”她才不相信他在见到这文章的时候没有看出是她写的。
所以，他弄这一出就是为了羞辱她？
着实无聊。
萧墨寒手举过头顶，看钱芊芊努力往自己身上贴近，身体里忽然就感觉到一股冲动和燥热，“停！”他在就快满脑子都塞满将钱芊芊推倒的想法的时候喝止道。
钱芊芊被他不悦的口气惊得整个人缩在一起，下一刻忽然觉得委屈，眸中蒙上一层水光，瞪向萧墨寒说：“将军是觉得耍我很好玩吗？之前在钱家村你也是不告而别，现下又要用文章来羞辱我，对，我本来就出身乡村，没读过那么多书，将军自然是看不上。”
她收起哽咽，吸一吸鼻子，将眼泪也收回去。
萧墨寒心头一疼，抬起手想将她抱紧，然而钱芊芊却忽然退后了一步，定定的看着他。
他舒一口气，“我若是看不上，花这个时间让你过来干什么？我若是看不上，你一开始就进不了将军府。”
对啊，说得是。她算什么人，值得他大费周章？
想来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你文章不好这是事实，难不成你对此有意见？”
“我……”钱芊芊鼓起腮帮子想怼回去，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也没有那个底气说自己的文章文采飞扬。
萧墨寒见她憋屈的样子，又是一笑，“忠言逆耳，懂吗？”
钱芊芊自认为以前不是个接受不了批评的人，可不知怎得，她总是希望在萧墨寒面前能表现的和他在一个水平线上，明明知道两个人各方面的差距都很大，可她就是不想服软。
难不成因为对方是个小弟弟，所以不服气了？
钱芊芊突然觉得自己也挺幼稚，失笑道：“将军说的对。不过我已经尽力了，你既然不是用文章的好坏看政见好坏的，应该也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对不对？”
她一双提溜圆的大眼睛望向萧墨寒，里面有想要得到肯定的期盼，毫不掩饰。
每次钱芊芊露出这样直接不设防的神情出来，总是会撩动萧墨寒心底深处的柔软，跟着就会变成她想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
于是，萧墨寒温柔了眼神道：“是，很有道理。”
“看吧！我就知道！”钱芊芊兴奋地一昂头，像个孩子一样的笑着。
萧墨寒嘴角的防线彻底被攻陷，他不再控制自己，展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来。
“你笑的时候，这里有……”钱芊芊看呆了，手指不自觉就朝着他的嘴角点过去，“梨涡诶！”
她柔软的手指碰上萧墨寒皮肤的时候，他的笑容定在了那里，垂眸在她眉目间来回打量。
这段时间，钱芊芊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她的五官褪去了稚嫩，多了少女的柔情与温柔，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钱芊芊从萧墨寒专注火热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脸上不禁发烫，紧跟着她感觉到对方强有力的臂膀环上了自己的腰。
那张俊俏的脸正一点点的凑过来。
她不自觉就收回了手，紧紧攥住，指甲在手心印下不深不浅半个月牙。而随着萧墨寒欺身上来，她也禁不住就向后退，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一颗心疯狂跳动。
等两人唇瓣之间的距离还有不到一厘米的时候，她闭紧了眼睛。
但想像中的触感并没有来，萧墨寒忽然抽出身子，撤出半米，“咳。”他清清嗓子，“我们说说你这份政见的问题吧。”
为什么不亲？
钱芊芊失落地想，这若是放在现代，她肯定会问出声，甚至冲上去强吻下去得了，因为在方才那一刻，她看清了自己的心，不论眼前的男人性格多么恶劣，和她之间有怎样的鸿沟，她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说她对他没有感觉。
也正因为如此，她没办法迈出这一步，毕竟他是个生活在古代的古人，应该不会喜欢不矜持的女子吧。
钱芊芊眼神躲避，看向房间角落处的一隅阳光，“嗯，有什么问题你说。”
之后两个人就税收问题做了深入的研究和探讨，尴尬的气氛也渐渐得到缓解。
“你真确定要我来撰写？”钱芊芊一脸的没底气，这是要交给朝廷的折子，万一写得哪里不合意，真的会掉脑袋。
“你想的政见，自然由你来。”萧墨寒将她交上去的那份雏形连同他们讨论出来的具体实施办法一并送入她怀里，“还有，我朝虽然是不允许女扮男装入军队，却不曾涉及过政见，许多才情高的女子也都做过门生。所以你不必担心由你交上去会产生什么麻烦。”
“诶？”钱芊芊倒是没想到萧国竟对女子没那般苛刻。
“所以，你看律例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认真研读？”
“……”
钱芊芊鼻孔微微翕张，尬笑道：“那些条例实在是枯燥乏味得紧，而且我当时一看要斩立决就……”
“傻瓜，有我在，不可能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