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钱芊芊适应了眼前,看见的是一处隐匿在深林树木中间的寨子。
她一直以为漕帮这样走水路的当是在与水有关之地,但放眼望去,别说是水,便是连路也没见着。
他们是如何上来的?
钱芊芊狐疑着不停扫视四周,眼前忽然被一壮汉挡住了视线,前方带路的转身说道:“诸位请。”
钱芊芊不得不收起满腔的好奇,跟着大部队往寨子里走。接待他们的年纪四十上下,显然并非萧墨寒所说的帮主。
“贵客到,寒舍蓬荜生辉,请。”他将三人引入正厅,安排好座位,又奉好茶水,径自坐在了正厅中央搭起的高台上的藤椅中。
那似乎该是大当家才能坐的位置,怎得是他?
钱芊芊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再看周围人对此司空见惯的模样,难道是萧墨寒的消息有误?
其实这种山寨帮派,出现内斗争权的不在少数,很多时候外人也难知晓,可若是帮主换了字头该是人尽皆知才对。
她又瞧了一眼堂上的人,心中估摸此人能在不惊动外界的情况下就轻松安定整个寨子,估计同原来的帮主也得有些亲缘关系。正如皇室成员一样,帮派同样不愿意让权利旁落。同样,若是真的篡权,也会有忠诚的手下出来反抗,闹大了坊间多少会有留言,如今这样,看来这位不仅仅是有关系,手段也不一般。
这下糟了,若是此人同萧墨寒之间无甚关系牵连,他们如此冒然前来,怕是会出岔子。
钱芊芊不禁就朝穆天悦的方向看了看,对方像是有默契一样也朝她看过来,两人相视虽无言却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钱芊芊离赵烨最近,暗暗戳了他的肩膀三下。
这是三人说好的暗号,若是此番有危险,便当做真来谈生意,用穆天悦从穆家弄来的货蒙混过关,全身而退。
赵烨立刻领悟,呷了一口茶,对着那当家的拱手作揖,“此次来寻漕帮,是有一笔生意要谈,想借贵帮在水路上的通天本领保证货物成功运送出去。”说完他一挥手,穆天悦立刻上前,将手中的箱子放在一旁的案桌上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银钱。
“这是我们的诚意。”赵烨冲那当家的笑道,对方扫过一眼,微微点头,冲旁边的手下使个颜色,“去。”那手下走过来端着箱子走到他面前。
当家的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演变成爽朗的笑声,“我最喜欢同你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无须许多言语,懂规矩,晓情理,甚好,甚好。”跟着乐呵呵地收下了银钱,然后才继续问道:“不知是何物?明条还是暗条?”
“明条。”赵烨回道。
当家的一惊,“近年来,少有接到明条的活,如今都乐意同大商户合作,又或者是自家货船运输,怎得需要用到我漕帮?”
赵烨神秘兮兮地看了对方一眼,按照预先同钱芊芊两人商量的回答道:“日前家中也派过船只自行运货,只是这江面最近似乎不大太平,遭了水匪打劫,已然是损失了一批货物,着实不敢再来一次了。”
当家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又迅速恢复,佯装惊异道:“江面如今这般不太平吗?”
赵烨点头,“正是呢,最近恐怕漕帮的生意会好起来,不少同行都要来求您的帮助呢。”
跟着他又对着当家的一顿奉承寒暄,对方似乎是打消了疑虑,欣然同赵烨签好了契约书。
“哈哈哈……”手拿契约书的漕帮当家人爽朗的笑声响彻正厅,他一把揽住赵烨,“天色将晚,赵老板不若留下来用了饭再走?”
赵烨朝钱芊芊看了一眼,又瞧瞧天色,“便不必如此麻烦,我们尚有事务在身,就不叨扰了。”
当家人却紧紧揽住赵烨,“赵老板这是哪儿的话,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又是我漕帮的主顾,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正好,我这里的厨子有从中州来的,你也能尝尝这家乡味道,如何?”
赵烨闻言不自觉朝钱芊芊看了一眼,见钱芊芊微微点头,迟疑了一下才说:“也好,也好,那便多谢帮主了。”
“客气。”他一抬手召唤来两个手下,“去,带着赵老板一行人找咱们这里最好的房间,好好款待,听到没有?”
“是。”那小厮正欲走开,当家的又道:“还有!吩咐那个从中州来的厨子,今晚多做几个地道的!”
“是!”小厮应承道,复对着赵烨做个请的手势,“您随我来。”
赵烨微微点头跟在小厮身后,钱芊芊和穆天悦顺势跟在赵烨身后。
小厮带着他们在漕帮七绕八绕,最终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同那些嘈杂帮众所居住的地方确有几分不同。
“几位,便是这里了。”小厮恭敬道,同时推开门将众人请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没有入内,“诸位若是有任何需要可以唤我,我便守在门口。”说完也不等赵烨回答,兀自就关上的房门。
钱芊芊微微皱眉,见赵烨迷惑不解想要询问什么,忙对他做个噤声的手势,再抬手指向屋内。三人心照不宣,走进房间。
钱芊芊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道:“帮主起疑,欲要试探。”
赵烨此刻方才露出了然的神情,跟着写道:“是我莽撞了。”
钱芊芊摇摇头,“无妨,咱们见机行事。”
穆天悦微微扬起嘴角,“不用担心,中州美食我知晓甚多,到时候便见我的眼色行事,若并非中州的,我便戳你两下。”他看着赵烨,对方回以明确的眼神,三人同时松一口气。
到了晚间宴席之上,那端上来的菜色中果然有混淆视听的,赵烨在穆天悦的帮助下顺利过关,当晚便连几人门前的看守小厮也撤了去。
整个漕帮因为钱芊芊几人的到来而热闹非凡,喝酒做乐的声音直到后半夜才消散。
夜风微凉,房内的窗子没有关紧,钱芊芊被吹醒,起身去关窗的时候不经意间瞄向院子。
寂静无声的漕帮该是沉沉睡去,却不知从哪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说是风声又不像,若是人声却在毫无遮挡的院子里找不到任何身影。
她狐疑着朝门口走去,轻轻推开木门,朝着那窸窸窣窣的声源走去,最后在围墙的墙角发现了一个狗洞,而声音正是因为有野狗从那里钻入发出的。
“难不成是女扮男装,骗人的事情做多了?竟变得如此敏感了。”她自嘲一笑,转身准备离开,眼前忽然闯入一黑色影子,她正欲张口大喊,却被那黑影死死捂住了嘴巴,直接推向了围墙,抵在上面。
她拼命挣扎,张嘴想要去咬对方,却听见熟悉的声音说道:“钱老板,是我!”跟着那黑影将脸上的面巾扯下。
“上官凌?”钱芊芊猛然想到自己在马车上因害怕挣扎的时候听到的似乎正是他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将军派我来卧底,为的就是先探明内部情况,好在必要的时候帮助你。”上官凌上下打量一番钱芊芊,“钱老板为了帮助将军,牺牲不少,佩服。”说着撤身回去拱手作揖。
钱芊芊一头雾水,眨巴了几下眼睛,方才想到,这榆木脑袋的上官凌是不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如今见到她这样,想到的竟然是她男扮女装?
她忍俊不禁,“你怎么不曾想过,我一开始就是个女子呢?”既然是萧墨寒信任的人,也不必多做隐瞒,日后总有知道的一天。
上官凌眼睛一瞪,再上下打量了一番钱芊芊,“原来……如此。”
钱芊芊拱手赔罪道:“之前是为了生意方便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毕竟女子在这世间不比男子。”
上官凌眉头微皱,显然对于钱芊芊的此番说辞不赞同,但也并未继续争论,而是压低声音道:“宴席其间我曾去打探,这位漕帮现任的帮主只是个傀儡。”
“哦?”不是夺权,而是傀儡吗?
想那当家人一开始的表现确实也不像是能想到用中州厨子来试探他们的样子,难怪此前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所以更加坚定了要快些离开漕帮的想法。
“真正的漕帮帮主确实是将军所认识的那位少主,只是他对外称病,已经许久没有出来主事,现如今的帮主是他的叔父,受命管理帮务。”上官凌又将钱芊芊往围墙的角落里引了引,“这事本不奇怪,但我想起将军的叮嘱,便去瞧了瞧那据说是少主修养的院子,那里护卫严密,不像是养病,倒像是……”
“监禁?”钱芊芊一挑眉,“可那如何又有这位叔父是傀儡的推测?”
上官凌神色一惊,似乎没想到钱芊芊的脑筋能转得如此快,“是有位喝醉酒的帮众说,‘如今漕帮前途未卜,真不知还是不是姓单’。”上官凌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当时本想套话,可他身边的人立刻打了岔。而且我能入漕帮也正是因为他们最近在招人,同时一些老人也陆陆续续失踪或者逐出帮派,显然是有人想从内部瓦解单家的势力。”
“然后呢?”钱芊芊发现端倪,却没想到当中竟然有这么多曲折。
“我去了那当家的住处查探,见他恭恭敬敬正和一人说话。内容我虽没听见,但是那人你却也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