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芊芊衣不解带地照顾钱尧,生怕有一丁点儿不周到的地方,钱尧一直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需要经常换药,都是钱芊芊亲自来。
官差们灭了火,也查明了此事,跟元影所说的一样,是那丫鬟的疏忽,现在那丫鬟为了保护钱尧已经烧死了,算是将功折罪,同时此事也死无对证了。
但钱芊芊一直觉得此事不简单,将军府的下人全都是精挑细选的,而且钱尧在府里住了多日,都是那几个下人伺候,先前从未出过事,现在突然出了如此大事,当真不对劲。
钱芊芊不禁想起了之前那和尚所说的话,先是萧墨寒,后又是钱尧,她身边的人最近总是一个接一个地出事,当真应了那和尚说的话。
难不成,那和尚真是什么能人异士,能看到旁人都看不到的东西?
钱芊芊摇了摇头,她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而且此事说不定是有人在按照操纵,她不能如此轻易地想当然,中了旁人的圈套。
那场大火这么一闹,钱芊芊也没有出府的心思了,不管怎么样,先让钱尧醒过来,脱离危险再说,她若是贸然走了,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眼见着三日之期就要到了,钱尧却好像没有半点苏醒的意思,钱芊芊整日给他诊脉,发现他的脉象越来越虚弱了,气若游丝,脸色苍白,没有好转的迹象。
“雪依,你去告诉那些官差,我弟弟快不行了,让他们入宫把江大夫请来。”
钱芊芊想了想,眼下也只能找江笙了,若是江笙都救不了钱尧,那钱尧或许就真的没救了。
“是。”
雪依应了一声,立刻照做,可外头的官差却不买账,跟雪依争执了起来,百般推脱,还让雪依打消这个念头,局面顿时僵持了下来。
“江大夫是太医院令尹,皇上面前的红人,岂是你们想请就能请的?先不说江大夫愿不愿意来,就算他愿意,宫里若是突然出了意外,皇上身边无人服侍,谁来担待?”
官差嗓门粗大,咄咄逼人,虽然论武功,他不是雪依的对手,但他好像料定了雪依不敢动手,所以越发猖狂。
钱芊芊擦了擦眼角的泪,径直走了出去,只是冷冷地瞪了那官差一眼,不知为何,那官差莫名有些惶恐,竟不禁收敛了许多。
“将军府失火,你们责无旁贷,现在伤到了人,你们不仅不尽力弥补,还在此处口出狂言,皇上只是将我们禁足,并未下别的命令,你们除了看守我们,还理应保护我们的安全,将军府伤了人,你们若坐视不管,我定要闯出去伸冤。”
钱芊芊扬起头,说得斩钉截铁,这般气势,当真将那些官差都镇住了。
“钱姑娘,我等明白你的意思,但请大夫可以,这江大夫不是一般人,我等请不来,也不能去请,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官差顿了顿,缓缓开口,面露难色,瞧着十分无奈。
“眼下我弟弟的命,只有江大夫能救,你们若不去请,我弟弟便只有死路一条,若是我弟弟死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们,我倒要看看,这失职之罪,你们该如何担待。”
钱芊芊故意将事情夸大了些,皇上的确将她们禁足了,可她们这些人,都是将军府的人,若是无端少了一个,这些官差自然逃不了罪责,所以谁都不敢在此事上含糊。
“我这就差人入宫去请江大夫,不过江大夫肯不肯来,就不一定了。”
官差也退了一步,再这么僵持下去,真的酿成了大祸,谁都担待不起,所以只能按钱芊芊说得做,但现如今江笙的身份非比寻常,江笙若是不来,他们也无法强求。
钱芊芊总算松了口气,只要把这消息传出去,江笙就一定会来,到时候钱尧才能有一线生机。
没过多久,江笙果真带着药箱来了,钱芊芊瞧见江笙,立刻迎了上去,眉头紧皱,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江大夫,你可算来了,我弟弟昏迷不醒,你快给他瞧瞧。”
钱芊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江笙是她最后一丝希望了,若是江笙也束手无策,那钱尧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江笙也知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放下药箱就走到了钱尧床边,给钱尧仔细诊断了一番,神情凝重了起来。
“他的身子十分虚弱,眼下靠他自己苏醒,怕是不可能了,只能用银针刺他的奇经八脉,刺激他睁眼。”
江笙轻掀薄唇,说得斩钉截铁,钱芊芊听着这话,不知怎的,心里总有些不安,没有半点欣喜。
“那可否会有什么不利影响?”钱芊芊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虽然江笙没有直说,但她隐约觉得,这个法子不是那么保险。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用银针刺激,是兵行险招,一个不小心,他便会立刻断气,而且还有的人虽然睁眼了,但却毫无意识,会完全痴傻,这辈子都不可能好转。”
江笙倏尔垂眸,语调轻缓,透着丝丝无奈。
“还有别的法子吗?”钱芊芊下不了这么决心,这代价实在太大,若是钱尧真的成了个痴傻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钱母交代。
“眼下这是唯一的法子。”江笙声音低沉,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提出这个危险的法子。
钱芊芊脚下一瞬,忍不住退后了半步,面色蜡黄,长发凌乱,眼眶下的两片乌青又浓重了些,眼里尽是血丝,一看就是许久没休息过了,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只是眼神却依旧倔强。
“既然如此,那你就试上一试吧。”沉思片刻,钱芊芊这才开口,心渐渐沉到谷底,双手紧攥着拳头,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你们先出去吧,我施针时,不喜有人打扰。”
江笙点了点头,便知会了一声,其实他不是不喜旁边有人,而是怕钱芊芊在这儿,看到他往钱尧身上扎针,会受不了。
钱芊芊也知晓这其中的利害,立刻照江笙的吩咐做了,雪依和元影也守在外头,等了一个多时辰,江笙总算从里头出来了。
“江大夫,怎么样了?”钱芊芊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江笙神色越是平静,她便越是不安。
“已经醒了,进去看看吧。”江笙的眼底没有半点波澜,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钱芊芊便随即冲了进去。
此时,钱尧已经睁眼了,但却躺着一动不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目光呆滞,明显看着就不正常。
“他,他这是怎么了?”
钱芊芊也察觉了不对劲,有些慌张地转头,脸上非哭非笑,唇角抽搐着,似乎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年纪太小,受不了银针的刺激,眼下虽然醒了,但却只能这般,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像从前那般玩耍,可能,可能……”
江笙欲言又止,后头残忍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而且看钱芊芊现在的样子,若是听到他的话,说不定会当场昏过去。
“他很可能会一辈子就这般呆呆傻傻,不能说话,不能跑,也不能跳,就这样过一辈子吗?”
钱芊芊也知道江笙后头的话,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一直盯着江笙的脸,目光不曾移开分毫,额角都泛起了阵阵青筋。
“嗯。”江笙不想说假话,所以还是点了头,钱芊芊也懂医术,不会看不出来,钱尧情势危急,稍不留神便会一命呜呼,眼下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不错了。
钱芊芊一听,身子一歪,差点儿摔倒在地,雪依侯在一旁,立刻过去扶住了她。
“钱姑娘,您放宽心,事无完全,小公子的身子若是好好调理,日后定有恢复的时候。”
雪依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可眼下她除了安慰钱芊芊之外,也做不了什么,毕竟江笙医术高明,他都这般说了,那旁人就更没办法了。
“我给他开几副药,你们每日按时给他服用,调养一个月左右,他的身子定会好转不少。”
江笙话锋一转,走到桌案边,写下了一张药方,递给了钱芊芊,眼下虽然不能让钱尧不再呆傻,但却能医好钱尧的身子。
“您放心吧,我们一定照做。”雪依瞧着钱芊芊不出声,便在一旁点头道,目光一直在钱芊芊脸上游离,生怕钱芊芊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钱姑娘,您也别太着急了,钱尧虽然眼下还医不好,并不代表日后也不行,我会回去好好查阅医经典籍,就算穷极一生,也要让他复原。”
江笙很是无奈,对于钱尧,他已经尽力了,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所以他还有几分自责。
“多谢江大夫了。”
钱芊芊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眼帘微垂,纤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贝齿紧咬下唇,脸色青白不堪。
“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宫了。”
江笙拿起药箱,话音一落,便要离开,钱芊芊却开口叫住了他。
“江大夫,萧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多日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连带着我们也被困在此处,你一定知晓些内情吧。”
钱芊芊走到江笙面前,扬起头,仔细打量着江笙,眼眶虽然有些濡湿,但眼神却透着说不出的倔强坚毅,目光锐利凌厉,这股韧劲,在男子身上都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