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芊芊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喝了口茶水,仿佛是默认了邵怀谷所说的话,心里甚至对将军夫人这个位子还有些期待。
“咳。”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异声,钱芊芊和邵怀谷同时回头,只见萧墨寒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身上的深红朝服还未换下,阳光洒落在他肩头,将他的身姿映照得挺拔清隽。
“你回来了。”
钱芊芊下意识地站起了身,走到萧墨寒身前,抿唇浅笑,脸上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显得十分小鸟依人。
“你们今日怎么有这等兴致,坐在一块儿喝茶。”
萧墨寒轻掀薄唇,目光从钱芊芊身上转向邵怀谷,声音低沉,带着特有的磁性,很是动人。
“我是个闲人,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正好钱姑娘也无聊,我便留下陪她随便聊聊,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便不打扰了。”
邵怀谷也是个识趣的,知道萧墨寒把钱芊芊当宝贝似的藏着,旁的男子多看一眼,他都能吃上好一阵的醋,所以邵怀谷也不想往这个醋缸里撞。
“等等,既然来了,便一起坐坐吧。”
萧墨寒阻止了萧怀谷,随意揽过钱芊芊的肩,走到石桌旁,在邵怀谷对面坐下,钱芊芊坐在他身旁,整个人都乖巧柔顺了许多。
钱芊芊抬手给萧墨寒倒了杯茶,这是雪依刚沏的,还冒着热气,几片碧绿的茶叶在水里浮沉,不一会儿便沉到了杯底。
“今日上朝,皇上一定提到了南疆之事吧。”
邵怀谷虽然不曾上朝,但也并非全然不知,毕竟他的眼睛亮着呢,朝中之事,可逃不过他的法眼。
“不错,皇上十分紧张此事,一直想派兵剿灭萧恒,收回南疆,被我拦下了。”
萧墨寒缓缓开口,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脸上的倦怠还未退去,这眼神却依旧凌厉凛冽。
“皇上年轻气盛,考虑事情难免欠妥当,还好他听你的,否则若是由着他的性子来,这萧国一定得败在他手里。”
邵怀谷冷笑一声,似乎对皇上十分不屑,他的才学,放眼整个萧国无人可比,现在却摊上了这么个主子,心里难免不大平衡。
“皇上才登基,年纪小,不曾经历风浪,等再过几年,他对国事政务熟悉了,便好了。”
萧墨寒似乎在有意替皇上辩驳,只是他的辩驳,在邵怀谷看来并不怎么样,皇上是什么脑子,邵怀谷看得一清二楚,若不是有萧墨寒庇护,这逼宫夺权之人一定层出不穷,皇上早就不会是现在这般了。
“你就护着你这个侄子吧,但愿他不会走他父亲的老路,在皇位上坐久了,就刚愎自用,目中无人。”
邵怀谷似乎还记恨着先帝,说来也是,他这双腿,就是因为先帝才变成这般的,若非当初先帝不肯听他进言,他也不会跪上三天三夜。
“现在早已不是先帝在的时候了,所以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对皇上别有这么多偏见,毕竟皇上也没让你去金銮殿外跪上三天三夜。”
萧墨寒冷笑一声,眼底没有半点波澜,提到这桩旧事,说得十分寻常。
“今时不同往日,我能跪一回,但不会跪第二回了,就算日后他让我跪,我都不跪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他,不值得。”
邵怀谷耸了耸肩,皮笑肉不笑,说得很是平淡,看来当今皇上是真的入不了他的眼。
“等过段时日,我便会向皇上进言,让你去做他的先生,教他研习兵法与策论。”
萧墨寒没有听邵怀谷说的,而是淡淡地说出此事,邵怀谷一口茶水差点儿呛住。
“什么?让我去教他?你真把我当教书先生了?”
“能教当今圣上,可不是一般的教书先生,皇上年纪尚小,需要多加学习,你是最好的人选。”
萧墨寒似乎早就打定了主意,所以就算邵怀谷不愿意,也来不及了,他现在说什么皇上都答应,只要皇上一声令下,邵怀谷必须得入宫。
“伴君如伴虎,教皇上可不比教旁人,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我可不想去淌这趟浑水,再说了,朝中那么多大学士,个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哪里轮得到我?别是你一厢情愿,皇上还得勉为其难。”
邵怀谷嘟囔了一句,看来他心里对皇上意见不少,只是一直没个发泄的机会,久而久之,憋在心里便憋成仇了。
“不管怎么样,此事你都得答应。”
萧墨寒的话,容不得任何人反驳,哪怕邵怀谷是右相,这个时候也无可奈何,谁让萧墨寒是大将军,还是王爷呢,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
“那我可得说清楚了,若是我跟皇上不对付,发生了什么争执,惹出的麻烦你可得来收拾。”
邵怀谷没好气道,他是右相,不是什么教书先生,也不是朝中的那些大学士,做不到对皇上点头哈腰,什么都说好,若是皇上的想法有偏差,他可是会直言不讳的。
“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这是你自己的脑袋,到底要不要,你心里有数。”
萧墨寒一句话噎了回去,简直让邵怀谷无话可说,如此一来,邵怀谷便只能靠自己了。
“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吃亏的,绕了这么大圈,还是被你绕进去了,还要去教那个小皇帝,早知道有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当这个右相。”
邵怀谷长叹一声,眉头紧皱,抬手揉了揉眉心,看得出来,他十分懊恼,只是这个时候,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就算你不是右相,我也会让你做皇上的教书先生,除非你从不曾遇上我,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萧墨寒放下手里的茶,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神情,这般正经的模样,竟然莫名有些好笑。
邵怀谷被萧墨寒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将脸转到一边,在心里生着闷气,毕竟他动嘴不是萧墨寒的对手,这动手就更是打不过,两头都没路可走,便只能呆在原地。
“邵大人,你能把小辉教得这么好,教皇上肯定不成问题,到时候若是把皇上教成了一代明君,这萧国上上下下都会记住你,你可就要名垂青史了,这难道不好吗?”
钱芊芊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了,开口劝慰了一声,脸上浅笑盈盈,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这种动不动就掉脑袋的名垂青史,我可承受不起,今日你们两人是联合起来逼我,我说不过你们,惹不起,我躲一躲总行了吧。”
邵怀谷站起身,没好气道,缓缓往外走,腿脚有些不便,做不到如同常人一般健步如飞,所以脚步十分缓慢。
“你真的要让邵怀谷去教皇上?”
钱芊芊瞧着邵怀谷的背影,心里还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不大可能,皇上现在已经登基了,按理说,没人能教得了他。
“当然。”
萧墨寒轻轻吐出两个字,看来刚才所说的全都是真的,不是玩笑话。
“可皇上早已不是太子,让邵怀谷去做他的师父,合适吗?”
钱芊芊虽然对萧国礼法不算太懂,但在现代时,古装剧看得太多了,天子权威不可撼动,若是把邵怀谷推了上去,那邵怀谷不就成了除萧墨寒以外,唯一能撼动这天子权威的人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管皇上有没有登基,他脑子里的东西不够,必须多学,只有这样,日后他才有可能成为一代明君。”
萧墨寒深谋远虑,对萧国的将来,绝对不止考虑了一点儿,他不止要留在民间,更要给萧国培养出一个好皇帝。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邵怀谷给萧国教出一个好皇帝。”
钱芊芊说得很是笃定,她跟在萧墨寒身边这么久,虽然不能打包票对萧墨寒完全了解,但起码还是了解不少的,知道萧墨寒的胸怀,自然也看得出他的用意。
“不错,邵怀谷虽然腿脚不便,但论治国之才,无人比得上他,让皇上跟着他学,就算学不到他十成的功夫,学个七八成,治理萧国也差不多了。”
萧墨寒倏尔抬眸,幽深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波澜,他替别人想了这么多,却好像丝毫都没为自己想一想,他挡住了萧国可能面临的所有危险与灾难,却不曾想,自己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风雨。
钱芊芊心里不禁动容,伸手握住了萧墨寒的手,不知怎的,她莫名有些想哭,但还是强撑着,抿唇浅笑,将那一抹笑挤得越发夸张。
“从前我一直觉得你冷漠,不近人情,不管对谁,永远都是板着脸,好像永远都不会笑似的,现在发现,是我错了。”
“哦?错在哪儿了?”
萧墨寒迎向钱芊芊的目光,神情微妙了起来,剑眉微扬,眉宇间英气逼人。
“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萧墨寒,你让我刮目相看。”
钱芊芊很是笃定,眼里仿佛泛起了一层柔光,或许萧墨寒在她眼里,就是发光的,他的光芒,足以盖过任何人,让她根本没那个心思去注意旁人。
萧墨寒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饮茶,他有铁血手腕,也有百般柔情,许多人都只看得到他冷漠的一面,另一面被他藏得严严实实,除非在他心上打开一道口子,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而钱芊芊,就是在他心上打开一道豁口的人,让他愿意把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表露出来,让钱芊芊好好看看,原来他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