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不必惊慌,就是吐口血而已,日后你会见得更多。”
江玄倒是一脸的不以为意,声音有些沙哑,眼底泛起了不少血丝,一看就是在硬撑。
“您身子不好,还是去歇着吧,那些草药交给我,我会好生打理的。”
钱芊芊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力替江玄分担,但江玄却并没有听她的,反而坐得笔直。
“我时日无多了,必须将这医书的精髓全都交给你,等我死后,你就一把火烧了这屋子,出去履行你的承诺,再也别回来了。”
江玄说得斩钉截铁,看来他心里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知道自己大概会死在什么时候,所以提前就嘱咐了钱芊芊。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如此做?让您死后连个墓都没有。”
钱芊芊心里也有些难受,虽然江玄对她严格到苛刻,她也偶尔想过放弃,可瞧着江玄如今的模样,她心里的那些怨气早就消失不见了。
“我的病非同一般,尸首若是不火化,定有大麻烦,为了外头的黎民百姓,你一定要听我的,你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不能有妇人之仁。”
江玄神情凝重肃穆,一五一十地叮嘱着,目光坚韧倔强。
钱芊芊虽然不好受,但也知道此事的利害,既然江玄如此说,那便必定非同一般,所以她不能光顾着自己的难受。
“我明白了,您放心吧,我定会按您说得做,到时候将您的尸身火化,出去后用浑身医术救济百姓,悬壶济世。”
钱芊芊重重地点了点头,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也是为了让江玄安心。
不出半年,江玄果真病倒了,躺在床上怎么都起不来,连说话都力气都没有,吐血也越来越频繁,最后好像都快把身子掏空了,再吐不出血来,才稍稍缓和了些。
而这段时日钱芊芊夜以继日,将江玄教她的东西一一学到了手,学得越深,她便越觉得,江玄教她的这些东西好像似曾相识,可仔细想想,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剩不了几个时辰了,你的医术虽然精进了不少,但还是有诸多不足,我将我这毕生所学都写在了这上头,你拿回去,好生研习,记住,千万不可让它落入歹人手里。”
江玄咳嗽了几声,挣扎着坐了起来,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医经,交给了钱芊芊,脸色苍白如纸,头发花白,眼眶浮肿,气息都微弱了许多。
“是,师父,我记住了,您放心,我定不辱师命。”
钱芊芊跪在床边,接过了这医经,她都没想到,江玄会病得如此之快,她还以为江玄能撑个三五年,将这浑身医术都完全传授给她,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还有这块玉佩,是我江氏一族的传家宝,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来不及将它传给江氏下一代,便传给你了,你是我的徒弟,我也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孙女。”
江玄突然摸出了一块通透的白玉,上头刻着一些细小的花纹,中间的一个“江”字十分显眼,瞧着倒很是别致。
钱芊芊没想到江玄竟然如此信任她,一时间还有些愣神,瞧着江玄悬在半空中的手,错愕一瞬,才回过神,双手将玉佩接了过来。
“谢师父。”
钱芊芊将玉佩揣在怀里,话音一落,江玄的手便猛地垂到了床上,身子瘫软,眼睛也缓缓闭了下来,最后的一点儿呼吸也消失殆尽了。
“师父——”
钱芊芊大喊一声,跪下给江玄磕了三个响头,两行清泪从眼眶缓缓滑落,身子微微颤抖着,心像针扎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难受了好一阵子,她总算从地上站起了身,按照江玄的吩咐,一把火点着了这茅屋,江玄的尸首就在屋里,在这熊熊烈火之中化成了灰烬。
钱芊芊没有多留,径直离开了此处,她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虽然江玄的死让她难受得厉害,但她心里也清楚,一直这么难受,也不是办法,这路还是得一步步往前走。
在这深山老林里呆惯了,刚一出去,还有些不大适应,这定元城似乎冷清了许多,将近两年未曾出来,她本想闻一闻这外头的烟火气,可这家家户户四门紧闭,长街上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这倒是让她疑惑了起来。
钱芊芊走在街上,环顾四周,心里隐隐有了些不详的预感,若是没发生点儿什么事,这定元城不会如此凄凉。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她立刻转身,只见一队官差从后头走了过来,脸上都蒙着面巾,将口鼻遮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
钱芊芊拦住了他们,那些官差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薛桦的人,也自然认得钱芊芊,只是这么久都不曾见到钱芊芊的人影,他们有些疑惑。
“钱姑娘。”
他们朝着钱芊芊拱手行礼,却并没有摘下面巾的意思,眼神里都透着警惕。
“你们这是何意?好端端的,为何蒙着脸?”
钱芊芊扬起头,淡淡地问了一声,眉头轻皱,眼底泛着丝丝疑光。
“您有所不知,眼下这定元城正在闹瘟疫,死了不少百姓,薛将军有令,让我们戴面巾巡街,不准百姓出门。”
为首的官差开口解释道,果然钱芊芊的预感是真的,这定元城确实出了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这瘟疫闹了多久了?”
钱芊芊平静了几分,没有惊诧,而是开门见山,目光很是锐利。
“大半年了,这城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药铺都被迫关门了,为了不把这瘟疫传出去,薛将军下令关了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这定元城,若是这瘟疫一直不解除,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死了。”
那官差长叹一声,眼底尽是无奈,关闭城门是不得已而为之,而城门一关,他们这些还在城里的人便没有出路了。
“不会的,我回来了,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全程百姓都丧了命,我定会设法救治,你们也不会死。”
钱芊芊矢口反驳,说得斩钉截铁,目光灼灼,双手紧攥着拳头,额角都泛起了阵阵青筋。
“您有办法自然是好,只是末将还得提醒您一句,这瘟疫传染得十分厉害,不出半个时辰,便能传染好几个人,所以您在这外头走动,一定要戴面巾,捂住口鼻,千万别跟任何人接触。”
官差仔细叮嘱了一声,钱芊芊心里自然明白,既然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一步,她就不会置之不理,正好她的医术精进了不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
“嗯。”
钱芊芊只是应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话音一落,便径直回了将军府。
“钱姑娘,您回来了。”
府里的下人瞧着是钱芊芊,顿时喜出望外,同时钱芊芊也发现,这将军府里人少了许多,下人好像都少了一半。
“雪依呢?”
钱芊芊还没坐下,便找起了雪依,她心里有太多疑问,都要跟雪依商议,所以她一刻都等不得。
“雪依去薛将军那儿了,商议这瘟疫之事,眼下还没回来。”下人微微颔首,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她回来了让她去房中找我。”
钱芊芊淡淡地叮嘱了一声,便立刻回了房,虽然这屋子已经一年多没住人了,但仍旧打扫得十分干净,完全没落半点尘埃。
没过多久,雪依从外头回来了,听闻钱芊芊回到了府中,便立刻跑去见她。
“钱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没事吧?”
雪依也很是焦急,一见到钱芊芊,便扑了上去,左右打量着钱芊芊,仔细询问了起来。
“我很好,你放心吧,只是这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都已经大半年了,死了不少百姓。”
钱芊芊来不及喝上一口茶水,便立刻询问道,瘟疫之事,最清楚之人莫过于雪依,外头的那些下人都是整日守在将军府的,从他们嘴里根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还会徒增恐慌。
“的确已经大半年了,这个时候您若是不回来还好了,在那山谷里,至少是安全的,回到了此处,还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雪依说起这个,目光都暗淡了几分,看得出来,她对这场瘟疫很是恐惧,这瘟疫应该给了她不小的教训。
“到底怎么了?你如此害怕,一年多以前去萧将军那儿治病救人,也不见你如此沮丧。”
钱芊芊上下打量着雪依,虽然神色依旧平静,可心里却打起了鼓,能把雪依变成这样,这瘟疫应该十分棘手。
“眼下的瘟疫,可比先前在军中流行的厉害多了,若是不小心染上,不出半月,便会没命,这城里的几个村子都已经空无一人了,活活被这瘟疫屠了村。”
雪依顿了顿,说起这个,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可是萧墨寒的死士,刀夹在脖子上都没怕过,如今却士气全无,当真是可怕。
“既然如此,你们就没想想办法吗?”
钱芊芊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不敢掉以轻心,眉头紧皱了起来,一直盯着雪依的眼睛,没有挪开半分。
“办法都想遍了,只能暂时保护那些没被传染的人,对这瘟疫,我们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召集了这全城的大夫,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雪依摇了摇头,脸上透着说不出的沮丧,眼帘微垂,似乎很是愧疚,也有些难堪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