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青姬出于本能的握住那只钳制她脖颈的手。
烈焰的焚烧让她的灵识开始涣散,再也无法维持对这肉身的伪装,渐渐现出布满青色图腾的丑陋面庞。
在陷入混沌之际,她却奋力睁开双眼,凝视他的眼眸。
她等待着最后的裁决,其实能够死在魔君的手里,未尝不是她退而求其次的追寻。
然而青姬等了许久,却迟迟未被抛进那烈火之中。
她拼命凝聚灵识,眼前的模糊一片清晰起来,竟看到魔君冰冷的双眸中隐现出不忍。
可她知道,魔君殿下看着的并不是她,那不过是因为她的眸光与那位香木花仙有些许的相似。
能够被他记挂至此,是何等的三生有幸。
纵使从拂峦那里得知真相,纵使到了这番境地,她还是未能放下。
青姬弯起嘴角,痴笑着回应魔君的目光。
她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拉开魔君的手,纵身跳入了火海之中。
魔君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冰冷的双眸里现出悲痛之色。
不仅落入乾坤之火的青姬在一瞬间化作青烟,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就连那残存的枯木也在烈火中渐渐化为灰烬。
即便身为魔君,可他也无能为力。
他默然凝视着仍在不断焚烧的火焰,忽然踉跄的退后两步,用剑撑在地上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三界之内,从没有任何人见过这样的魔君。
然而,就在一切即将归于尘土的时候,无数细小的光斑却自烈火中升腾而起,在他全然无所觉的情况下逐渐凝聚成形。
当再一次感受到神魔之境的灵气时,香儿唯一的念头却是上前将那个无助的男人拥入怀中。
在幻化成形的那一刻,过往所有的记忆也都在一瞬间回到了灵识之中。
她历经了太久的等待与分离,才终于在痛苦的尽头浴火重生,而这乾坤之火就是最后一劫。
她想起魂魄消散之后仍然不曾止息的思念。
那满怀忧思的魂魄碎片落在了雪松上,令其日夜所感,最终修成了灵。
青姬就是她,而她也是青姬。
因为融入了她的魂魄,即便那妖元并非是她的,却也对白允充满了执念。
那是她的执念,即便魂魄碎裂,飘散于天地,也深藏在每一快碎片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那明明只是个传说……”拂峦长老存着那最后一口气,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叹。
香儿却不为外界所扰,自废墟之中飞升而起,落在仍深陷痛苦的白允面前。
她踮起双脚,倾身将他拥住。
她想要用轻吻抹平他眉间的皱痕,消去那代表着成魔的印记。
被风拂起的银丝昭示这千年里他所承受的痛苦,然而他怎会知道,千年来她的魂魄一直陪伴着他,从来不曾离开。
终于,白允回拥住她,清冷的双眸一片迷蒙。
他仿佛呓语般道:“香儿……我终于梦到了你……终于……”
香儿低声喃语,告诉他这不是梦境,却被拂峦近乎癫狂的嘶吼盖过:“根本不可能,消散之魂无法术可凝聚,不可能凝聚的!”
香儿与白允额首相抵,却接着说完后面的话:“消散之魂无法术可凝聚,唯有心之所向可令其归来。”
因为对白允的执念,她四散的魂魄如同受到牵引,历经了天长日久的时间,最终回到了这里,千万年前,这缘分伊始的地方。
“就算消散之魂可以凝聚,也不会长久,如今的形体不过是魄凝成,没有命魂,一样……要灰飞烟……”拂峦说完这些话,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香儿却并未因这事实而沮丧。
等待了千年才等到这一刻的相聚,即便不能长久,能够再次与他相拥,她已没有遗憾。
白允却在这时捧起她的脸,薄唇触上她的唇瓣,与她缠绵拥吻。
熟悉的气息围绕在她的周围,让她漂浮了千年的心找到归处。
他在这时微微拉开与她的距离,凝视她迷蒙的双眸,薄唇微弯,浮现令她思念了千年的笑容,启唇轻语:“没有关系,因为你的命魂魄,在我这里。”
在这蛊惑的话语之中,香儿却忽然惊醒,拼命欲将他推开,却为时已晚。
他用双臂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而后在她惊恐万状的神色中,将元神逼出,渡进了她的身体里。
失去元神之后,他显得有些虚弱,将下颌搁在她的肩上。
泪水顺着香儿的眼角滑落,她哽咽道:“你将元神给了我,那你自己……”
白允却似安慰般吻过她的眼睫,面颊,而后移至她耳畔道:“我有上万年的修为,便是没有元神也无妨。”
两人在这山崖上温存了一阵子,白允也渐渐恢复过来。
没有元神就如同凡人没有命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香儿正想着用什么法子能让他们两个同时拥有元神,可思来想去,除了顺应天罚,令白允下界历经生生世世孤煞之命,方能重塑凡人的命魂,但这样却又是回到了数千年前的原点。
正当她为此愁思满结时,却有魔界将领前来向白允禀报:“天兵已经攻至魔界边境,吾等魔军大众已做好准备,只等魔君殿下下令迎战。”
偎在白允怀里的香儿立刻下意识的环紧双臂。
白允却对那名将领道:“立刻整装待发,本座这就带领魔军前去迎战。”
待到那名魔军将领退下,白允吻了吻香儿的眉心道:“魔界与天界已然开战,身为魔君我必须前去迎战。”
听到他忽然这样说,香儿却反而将他拥得更紧。
道理她都懂,可是好不容易才与他相聚,却即刻就要分离。
最后,还是白允吻住她的唇,才诱使她松手。
临别在即,她将他送至神魔之境的边境。
“虽说你有上万年的修为,可毕竟将元神给了我,万事皆不可勉强。”她为他整理甲胄,反反复复的嘱托。
白允却握住她的双手道:“若你能照顾好自己,在神魔之境等我回来,我便没有后顾之忧,自然无人能敌。”
他分明说着调笑的话,可她却似心思沉重,无法展露笑颜。
在他百般期待的目光中,她好不容易才扯出一抹浅笑,对他道:“你等了我那么久,我自然也会等你。我答应你,就在山崖边等你,无论多久,都会一直等下去。”
香儿目送着白允乘云而去。
正如她所允诺的那般,自他离去之后,她就回到那片山崖等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守着那片连枯枝都被烧毁,焦黑一片的土地,每日里如他一般自石塌上醒来,对着山谷弹琴,偶尔弄些凡间的酒浅酌一杯。
那时的她并没有想到,这一等竟然就是千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