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音看着施夷光,带上不解:“怎么漏?”
施夷光翻了个白眼,然后指着自己的裤子,解释道:“就是说,这血,会不会溢出来?”
陈音听得愣住,看着施夷光有些奇怪:“你勤换便是啊。”
施夷光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桌案旁边,看着陈音:“明儿我可能来不了了。”
闻言,陈音皱起眉看向施夷光:“因月事之故?”
施夷光摇摇头,坐在草席上,把弄着手里的弓箭:“明日要随侍奉的贵人出行。”
施夷光一边说着话,一边不舒服的挪着屁股。
“侍奉?”陈音埋下头,开始拉着弓箭上的弦,道:“你侍奉的是哪家的?”
施夷光虽然一直缠着陈音,但却从未告知过自己的行迹和住处。
施夷光顿了顿,才道:“令尹府。”
一听到令尹府,陈音拉着弦的动作停了停,抬头看了眼施夷光,又低下头,再道:“侍奉的是叔芈么?”(注1)
施夷光摇摇头:“是公孙朝。你忘了我在扮男装?”
“你扮男装,可是你师父的意思?”陈音忽而放下手里的弓箭,看向施夷光。
施夷光点点头:“先生真是了解他。师父为人古板,无论你长得又多美,他都是冷眼相对。”说着,施夷光摸了摸自己的脸:“饶是我这张脸,在他面前该骂一句也没少过。”
陈音看着施夷光黑黄的脸,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开始拿起匕首刻弓身的纹案,口中道:“你一个黄毛丫头算什么。当年他在吴宫的时候,连吴王那几个绝色妃嫔都是说砍就砍的。”
施夷光抓着裤子扒拉着的手一顿,倏然瞪着陈音道:“什么?吴王的绝色妃嫔?”言语之间,止不住的八卦之色弥漫出来。
施夷光其实很少八卦,但自己上心的人就不同了。
“你不知道?”陈音抬头,用眼角瞥了一眼施夷光,复而低下头去,声音缓缓的道:“当年,他拿着兵书替吴王操练。吴王为了考验他,没有用兵卒,用的是宫中一百多个妇人。他将妇人分成两队,各由一名吴王宠爱的绝色妃嫔做队长。可当他排布好阵型吩咐了口令后,那些个宫妃们都嘻嘻笑着,也没人听他的话。”说到这儿,陈音顾自笑了笑。
“然后就把人家砍了?”施夷光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问道。
陈音笑声止,又道:“没有。他就说,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于是又三令五申,然后打鼓行练。然后那几个绝色妃嫔也笑着。”说着,陈音停了停,接道:“他说,“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于是便将那两个绝色妃嫔杀了去。”
施夷光听得一愣一愣的:“吴王没有阻止?”
“自然是组织了。吴王在台上可吓到了。”陈音说着,又笑了笑,接道:“大呼让孙长卿手下留情,说没了这两个嫔妃,饭都吃不下的。孙长卿回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便杀了那两个妃嫔。”
施夷光听得张大了嘴:“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吴王也开始重用这个他才第一次见的孙长卿。”
“这都没有治罪他?”施夷光讶然,而后叹了口气:“果然,‘礼乐’初期,是遵道守义的大节。”
‘礼’越往后走,便越是消极,趋于腐坏。从最初的祈求祭祀,变成了统治者的工具。像孙武这件事儿,若是要是放在明清,大概都是要封个以下犯上,整个满门抄斩什么的。再不济,至少犯事者的脑袋是保不住了。
“好了,歇息了这般久,你继续练箭罢。”陈音对着还坐在草席上扯着裤子的施夷光说道。
施夷光点头应声,站了起来。然后忽而想到什么:“那个,这玩意儿哪儿能买?”说着,施夷光指了指自己的裤裆。
陈音摇摇头:“都是自己做的。”
施夷光脸黑了黑:“那你能不能给我多做几条?”
“两条不就够了吗?”陈音哑然。
“不够不够,多做些罢,求求先生了。”施夷光哭丧着脸,对着陈音搓着自己手掌心哀求道。
陈音白了施夷光一眼,不满的嘀咕道:“多事儿。”嘴上说着,却是起身,向着里屋走去。
冬岁天凉,加上又来了月事。迎冬节这一日,施夷光是穿着很厚的棉袄,裹在身上,本就不高的身子裹成了圆球。
施夷光棉袄里面夹着月事带,这才向着令尹府行去。
初冬萧索,虽未见有白雪纷飞,天地间依旧大寒。
守门的奴仆穿着青布棉袄,拢着袖子站在红漆大门外站着。阶梯下是操戈站立的兵卫。施夷光转了个角,向着一旁的偏门进去。
偌大的令尹府在冬岁亦是添了一抹萧瑟大气,静谧之中威严又多了些许。施夷光绕过大鼎向后行去。
今日迎冬节,王于南郊迎冬,然后往圜丘祭天。家中子弟该跟着的也跟着,学堂今日便休憩了。到了熊朝院子的时候,他还在屋中由婢子穿着衣裳。两只手张着,任由下头的婢子绕着腰带,打着蓝玉丝绦。
芈丘坐在一旁,翻着手里的书卷,静静的瞪着。身边的端叔羽来来回回的围着芈丘不停的转悠着,絮絮叨叨聒噪极了。
施夷光走进屋子,冲着熊朝行了礼,而后偏头冲着芈丘行了半礼。抬脚走向熊朝旁边。
芈丘见着施夷光走进,放下手里的书卷,有些羞涩的笑着,站了起来。
施夷光行了礼,看也没多看一眼,就向着熊朝的旁边走去站定,垂头不发一眼。
端叔羽不觉有异,对于侍奉熊朝的施夷光看都没多看一眼。只在芈丘的旁边转过去转过头,端着热茶:“你这茶有些凉了,我给你添了热汤。你喝着,暖不暖?”端叔羽一脸笑嘻嘻的将手里端着的热茶递向芈丘。
芈丘目光从站在熊朝旁边的施夷光扫过,皱了皱眉,而后身子离着端叔羽挪开了一小步。
端叔羽端着手上的热茶顿住,看了看芈丘,又看了看芈丘看向的施夷光,有些疑惑不解。
注1:在周朝时(春秋战国亦属于周朝,为东周),贵族女子在婚前婚后,死前死后都有不同的称呼。但不管怎么称呼,都要带上姓。比如:一姜姓女子,生于齐国公族,便称作齐姜;若是生于鲁国公族,就可称作鲁姜。(这是不同国家的人较为笼统的称呼。)
若是同一个国家的未婚姑娘,常常为了加以区别,一般在姓前冠以孟(伯)、仲、叔、季,用以表示老大、老二、老三、老幺这种排行。如古书所记孟姜、仲子、叔姬,意即姜家的大女儿,子家的二女儿,姬家的三姑娘。
如我们常常听过的一个故事,孟姜女哭长城。这里所说的孟姜女并不姓孟,而是姓姜,孟姜的意思就是,是姜家的大女儿。
所以陈音在文中问是不是令尹府叔芈,就是问是不是令尹府芈姓三女儿,即芈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