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落梅医馆。
长恭和倾落回到长安城之后,马车直接驶到落梅医馆后院,倾落让墨霜将那患疫病的孩子先抱到医馆后院的厢房内。
倾落让铃铛烧了热水,倒在浴桶之中,又将艾草、穿心莲、青叶、银花等药材泡于热水之内。
倾落用毛巾沾了水,为那个孩子擦了擦脸和手臂,这孩子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又患了疫病,所以身体极为瘦弱,面容也苍白得很,嘴唇还有几分青紫的颜色,不过细细看去,这孩子还是有几分稚嫩的英气。
长恭招来两个小厮,对他二人吩咐道:“你二人现在去取一大盆热水,浸泡过艾草之后,将水撒在厢房内,在厢房外燃起艾叶和苍术,去取带燃陶炉子的香炉,每日定时换水燃药香,倾落若再有什么其他的吩咐,你们也尽快去做。”
那些小厮的动作极快,很快就把艾草泡过之后的水洒在厢房各处,又在厢房周围燃起艾叶,连屋内也放上了带燃陶的香炉。最后将烧好的热水和浴桶搬进了厢房内。
倾落正在为那男孩号脉,她眉头皱了皱,她所料的不错,这孩子身上除了疫病还有剧毒,而这毒竟然和她之前,所中的嗜血五毒蝙蝠的毒性相似,这一发现让她不由得有些心惊。
她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染上的蝙蝠毒的,或是这蝙蝠毒是否就与疫病有关?若真的有关,那这次的疫病就不仅仅是一场自然灾害了。这之间,可能藏有什么复杂的隐秘。
长恭走到倾落身边,见她已经为男孩施针完毕,正在拔下男孩身上的枚枚银针,从郊外回来之后,倾落一直这样忙碌,一刻都没停下休息,长恭将手搭在倾落肩上,说道:“一会先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劳累了一天了,这么操劳辛苦可不行,你先去沐浴一下,换一身衣服,一直接触着患疫病的病人,你自己得好生小心呐。”
倾落听了长恭的话,收完银针之后,确实觉得身上疲乏的很,于是缓缓说道:“到当真有些累了,那我先去换洗一下,你也是一样去换身衣服,今日你也陪了我一天,累了便早些休息,明日你不是还有乐坊的事情么?”
长恭点点头,牵着倾落的手,一起走出厢房。
倾落让小厮为那男孩褪去衣服,将他泡在药浴之中,只能用熏蒸法刺激他的感觉,并且施银针在他的周身大脉,使男孩先脱离昏睡不醒的状态。
如今对这疫病还并不了解,只能以烟熏法和药液熏蒸法来消除毒瘴,等这男孩醒过来,然后再做细致诊断,如此方可配制其他汤药。
倾落回到房间时,铃铛已经准备了汤浴在她屋内,倾落褪去衣服,缓缓进入水中,温热的蒸汽让她感觉一阵昏睡之感,许是今天事情较多,她还当真有些累了,身子往下沉了沉,头轻轻的靠着木桶的边缘。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却生出一片纷乱的思绪。
她还在思考着男孩的病情,就说这蹊跷的病因,她就觉得很奇怪,男孩身患疫病,又中了蝙蝠之毒,这两件事情似乎并不是巧合,她记得今日在东郊听那壮汉说,患疫病的百姓几乎都是面色发白,高烧不退,总是呕吐,但嘴唇是青紫色的。
这些症状说明,患疫病的百姓应该全部都是患有疫病和蝙蝠毒。这并不是偶然的疫病灾害,而是人为的,是有人故意以人试毒,然后催发成了一场传染迅速的疫病。
想到这里,倾落脑海里就闪现出一个人的影子,那五毒道人晓衡子。
倾落为那男孩诊断了多次,又以银针刺破男孩的手指,滴出的血液也是黑色的,是中毒之症。
只是这一发现倒让倾落有些迷惑了,五毒道人虽然是以毒攻在江湖上闯出的名声,但是就算真的以人制毒试毒,也不可能这般明目张胆的引发疫病,而且就算真的以人试毒,一般会将试毒之人囚禁在身边,观察毒发之后的情况的,断然不敢这般不管不顾。
而且上次密林之内作战时,倾落观察那五毒道人不似那种制毒狂人,五毒道人一开始并不急着攻击她和长恭,而是先看了情况,在心中比较了一番双方的实力,而且等到一起攻击之时才动手。
倾落觉得这五毒道人这般小心谨慎,又是个胆小怕事之徒,他本就是谨慎的性子,肯定不会做这样,因为若是武林人士瞧出这疫病中的蹊跷,那这么大的疫病传染事件,必定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而周国朝廷之内也必定会知道这事情的内幕,到时候这五毒道人怕是会被朝廷通缉追杀了。
那蝙蝠毒液应该不会有错,但是如果真的不是五毒道人所为,那就只能是他的主子——琅琊王。
只是他一个别国王爷来到北周,本就备受瞩目,若真的做出些危害周国的事情,岂不是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了么?而且,大量灾民患病,此事虽然会让当政者有些头疼棘手,但并不能构成太大的威胁,她实在想不出这琅琊王若真这样做,能有什么利益可得。
倾落已经在药浴泡了很久了,感觉水有些凉了,缓缓的从水中走出,她换上了铃铛送来的新衣服,走到桌边,握着一只瓷杯,眼神中一片深沉的意味,还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不断冒出,倾落总觉得心中有一份不安,她感觉这场疫病的背后似乎有着什么阴谋。
长恭见几个丫鬟将药浴后的水抬出了倾落的房间,让铃铛送了饭菜端给倾落,自己片刻之后也在门口敲了一敲。
倾落见长恭进来,唤他一起吃饭,长恭一进门时,就看见倾落一脸严肃立于桌前,似乎在沉思什么的样子。
长恭握了倾落的手,说道:“有什么心事么,见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倾落看着长恭深邃的眸子,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发现那个小男孩身上除了疫病还有毒素,而这毒素的来源,正是此前我们所遇到的那个五毒道人,其豢养的嗜血五毒蝙蝠之毒。不仅仅他一个人这样,按照东郊那个大汉的描述,所有患疫病的百姓都是中毒症状。”
长恭听到倾落这样说,面色一沉,剑眉微扬,思略一番之后说道:“这样的事情不像是五毒道人敢做的,应该是他的主子要他去下的毒。”
倾落知道,长恭已经分析出了这件事情的一些问题,又说道:“虽然这疫病传播快,但也并不是不能解,那琅琊王制造这场混乱有什么作用呢?难道他真的是齐国派来搅乱周国的么?”
长恭狭长的美目一眯,缓缓说道:“虽然疫病并不是不可解,但似乎有人从中做了手脚,朝廷不但不派官员治理,让大夫去医治,还将病患全部聚集,不让任何人靠近,似乎是有意将这些病患藏起来,想必是朝廷之内,有什么人想隐藏起百姓疫病的根本原因。”
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下毒之人是琅琊王,而且周国朝廷之内有与琅琊王联系的人。
长恭神情有些郑重,眸子流露出一丝寒冷,他想着琅琊王这次来果然目的不纯,而且有颇多准备,甚至有可能周国朝廷内部都有他的力量渗入。
长恭握着倾落的手,柔声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担心,我会派人去探查一番的,你顾好自己的身子,治愈这疫病固然重要,但千万不要累到了你自己。”
倾落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这事情复杂,总让她不能心安,但她相信长恭应该会有些办法查探清楚的。
长恭和倾落一起吃完饭,坐了一会,便起身回房了。
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又对倾落说到:“明日是乐坊大赛的复赛了,我明日是要去上一趟的,你可要于我同去么?”
倾落想了想,觉得医馆内还有事情要处理,而治疗疫病的事情还没什么眉目,说道:“这几日医馆还有事情,而且我想多研究一下治疗疫病的方子,明日便不去了,让白玉陪你去吧。”
长恭点点头说:“也好,只是你处理事情不要太费神费力,注意不要太疲乏了,我明日看完,便回来陪你。”
倾落“嗯”了一声,对长恭笑了一笑。
倾落躺在床上,脑中还思考着这件事情,心里有些乱糟糟的,让她久久不得入睡。
而长恭回到房内之后,对着黑暗说道:“去查一下此次负责疫病处理的是哪位大人,他最近又去过那里,接触过什么人,一并查清楚,再查一下琅琊王来周国之后都接触过什么人,让各分堂的人都盯紧一点琅琊王的人。”
“是。”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声音,开着的窗子迅速闪出去了一个身影。
长恭面色还是微微的僵着,有些严肃的神情,他紧抿着嘴唇,心道这个琅琊王看来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想必需要多费些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