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璞山秀,悠悠泗水间。一座突兀的锥体山峰,长满了粗细不一,姿态各异的侧柏,终年的枯枝落叶已经布满了山体,只袒露出一些陡峭的石灰岩崖壁。
此山其形如玉,故称璞山。璞山北侧,泗水河犹如蛟龙一般由东往西绕山而流。
璞山南面三十里处有一座与之对立的山,因其形如仙鹤,故名曰鹤山。
两山之间坐落着一个小山村,南北两面大山,西面又有众多小山错落围堵,唯有东面较为开阔。
在村子西南角上有一户人家,两间土坯房已显破败,不大的矮墙院里一棵根深叶茂的老槐树,和一棵苍翠挺拔的枣树,两树成荫,遮蔽了那炎炎烈日。
院子里一个**岁的男童在一块石板上磨着柴刀,男童头上用一根蓝布条扎着一个小发髻,鬓角发丝凌乱的散在耳下,虽搞得灰头土脸,却也还算的上眉清目秀。
他身着米黄色无袖褐衣,高卷裤腿,坐着小木凳,身旁放一盆清水,有模有样的磨着一把短小的柴刀,时不时还用手试一试柴刀的刀刃是否已经锋利。
男童起身将磨好的柴刀扔进身旁的小背篓里,背篓里还有一把短小的锄头。他回头看了看房门,又抬头看了看日头,神态略显无奈。男童转身走向房门,来到屋内。
屋里一张旧木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水坛,水坛里有早就装满的清水。男童提起水坛刚要往外走,又停住了脚步。
他隔着一块深蓝色的粗布门帘往里屋看去,缓步来到里屋门前,掀起门帘。狭窄的里屋内光线昏暗,一张陈旧的板床上躺着一位女子。
这女子微闭双目,气若游丝,面容随正,却无半点血色,确已是香消玉损。显然她是得了大病,且病入膏肓。
看着床上的女人,男童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心痛。他对那女人低声道:“娘,孩儿上山采药去了。”
床上的女人并无回应,但她眉宇之间已经流露出万般的辛酸与无奈,微微的把头转向了里面。
男童放下门帘,提着水坛回到院中,在房门前的土坯墙上取下挂在墙上的草帽戴在了头上,提上小水坛,背起小背篓便出了院子。
男童一路向南边的鹤山行去,他们家就在村口,几步便出了村子。空旷的村外四下无人,炎炎夏日,烈日当头,男童刚走出四五里,已是汗如雨下,鬓发贴脸,狼狈不堪了。
他时不时的用衣角抹擦脸上和脖子里的汗水,燥热难耐,他无奈的抬头偷瞄了一眼这似火的骄阳,在路边的一棵老榆树下停住。
他放下背篓,提起水坛,拔去塞口就往嘴里灌,几口水灌下,男童甩了甩头,连呼过瘾。
他坐在了树荫下,后背靠在树干上,一阵清风拂过,他微微闭上双目,享受这片刻的清凉。
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男童揉了揉眼睛仔细观望,由于距离较远加之日光刺眼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在烈日的照射下,那人整个都跟烧着了似得,颤颤巍巍的朝这边走来。越走越近,这才看的清了,原来是位年近花甲的老汉,个头没多高,消瘦的面孔就像被烈日烤焦了似得,须发布衣尽是尘土。
男童见他很面生,不像是本地人。老汉不知道是累的、热的、还是渴的,摇摇晃晃的就像吃醉了酒一般,随时都可能倒下。
男童见状不妙,赶忙起身快步迎上前去搀扶,他将老汉扶至树荫坐下,转身拿起水坛递给老汉,老汉看到水坛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抢过便仰面痛饮了起来。
直到坛中最后一滴水入口,老汉意犹未尽地将水坛放下,哀叹道:“干渴难耐,不解渴啊,不解渴!”
男童外出采药,爬山过垄,年小瘦弱的他,不便携带过重的东西。那水坛本身就小,而且原本只有半坛水,方才男童自己饮去一些,自然所剩不多,不足以缓解老汉的干渴,也不足为奇了。
男童急忙拿起水坛对老汉道:“老伯莫急,我再去打些水来。”说完起身往村口跑去。村口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男童跑到河边将水坛灌满。
提着满满的一坛水,顶着烈日再次返回,来到老汉身边男童又是身如水洗,汗如雨下。一边用衣襟擦着额头和眼角的汗水,一边将水坛递给老汉道:“老伯,快请喝吧。”
老汉接过水坛刚喝一口,便“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对男童斥责道:“这是什么水?又苦又涩,小娃娃为何戏弄老人家!”
男童慌忙解释道:“老伯莫要生气,这是南波河的水,我经常喝这个水的。”
老汉仰着头气愤道:“河水?你拿老人家当鱼还是当虾了?这水如何饮得,我不喝!”
男童用手揉搓着额头,无奈道:“老伯您要喝什么水呀?”
老汉沉吟片刻,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群山,对男童道:“此处群山环绕,山中必有泉水,山泉水清凉甘甜,方可解渴消暑。”
男童闻言眉头紧皱,环视四周群山,又偷瞧了一眼烈日。为难道:“山中确有泉水,可是老伯……。”
老汉背靠大树,仰天长叹道:“老朽一把年纪竟渴死异乡,可悲!可悲啊!”
男童拿起水坛,看着里面的水,抿了抿嘴唇,又看了看老汉。他将水坛放回老汉身旁,背起自己的背篓对老汉嗫嚅道:“老人家,您不必哀叹,坛中的水您留下喝吧,我还要上山采药……不……不便久陪。”
男童说完背着背篓转身就往前走,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水坛打翻的声音。男童回头一看,水坛倒在老汉身边,水洒了一地。老汉紧闭双目,一动不动。
男童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走回树下,将背篓放下,提起水坛对老汉道:“老伯在此歇息,我先去山里给您取水来。”
烈日偏西,半个多时辰过去,男童狼狈地提着一坛水回来了。老汉看着男童返回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男童把水坛递给老汉道:“老伯,这是山泉水,您快喝吧。”老汉接过水坛,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老汉饮罢,用衣袖擦了擦嘴巴,捋了捋颏下长须,缓缓地靠在树上,紧闭双目,说不出的舒坦。
男童关切道:“老伯无碍了吧?”
老汉微微睁开双眼,慢慢打量着这个男童问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啊?”
男童见老者气色好转,也松了口气,回答道:“我叫颜齐,住在前面那个村子。”
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村庄。老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姓颜,此乃鲁地属兖州,莫非你是颜回后裔?”颜齐欣然点头称是。
老汉默念道:“小小年纪谈吐不凡,心地善良,能对我这个陌路老朽礼待有佳,真不愧是圣人之后啊,孺子可教矣。”
颜齐憨笑道:“老伯过奖了,听您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氏。不知老伯是从哪来呀?”
老汉笑道:“老朽乃闲云野鹤,云游四方,居无定所。你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呀?”
颜齐道:“我今年九岁,家中就我与母亲二人。”
老汉捋了捋胡须又问道:“你这年岁何以独自上山采药呢,莫非令堂有恙?”
经此一问,小颜齐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之色。默默地提起背篓,对老汉哀叹道:“唉,让老伯说中了。我这就去采药,不便陪您了。”
老汉看着颜齐的神色,心中突涌一丝怜惜。他一把抓住颜齐的胳膊道:“不忙,你我今日算是有缘,老头子劳烦了你半日,还没感谢你呢。”
颜齐抬头看了看西去的太阳,用胳膊蹭掉额头的汗水道:“老伯不必言谢,我要赶在老爷儿家走之前下山,请老伯放我前去吧。”
老汉明白,他口中的“老爷儿”是指天上的太阳,就是说在太阳下山之前。老汉摇了摇头道:“恐怕你已经来不及了,坐下来跟我说说你母亲的病情及病因,或许我能借此机会回报你。”
颜齐蓦然蹲下,对老汉惊喜道:“老伯能医治我娘?若真如此,我愿为老伯做牛做马!”
老汉笑道:“哈哈哈,好好好,是个孝顺娃娃,来,你先给我讲讲你娘的情况。”
颜齐双目含泪地把母亲的病情跟老汉描述了一遍,老汉听完眉头紧锁,手捻胡须,默默不语。颜齐见状,扒着老汉的双臂哭问道:“老伯,您能治好我娘的病对吗?”
老汉立刻转忧为喜,握着颜齐的小手,点头安慰道:“嗯,放心孩子,你娘的病能治。你娘的病是从何时所得,又因何而得你可知晓?”
颜齐听老汉说母亲的病能治,很是兴奋,赶紧抹去眼角的泪水,对老汉讲起了母亲的病因。
颜母名叫崔青萍,从小就体弱多病。三年前,与其夫颜琨一家四口在当地镇子上做布匹生意,虽然算不得大买卖,但是一家人生活也算过的不错。
不料,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一天夜里家中无故失了大火,颜琨为救困在火中年幼的女儿,而致父女皆葬身火海,最后只剩下崔青萍与颜齐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这场大火让他们一无所有,母子二人走投无路便回到了山村老家,在老家亲朋的帮助下才安顿了下来。
但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给崔青萍内心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她变的少言寡语,终日以泪洗面,常常精神恍惚。慢慢的就变得茶饭不思,人事不明了。
懂事的小颜齐一边细心照顾着母亲,一边苦撑着这个家,眼看着母亲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心里百感交集,四处寻医问药。
可幼小的他身无分,无法进城问医,只得寻些方子,自己上山采药,给母亲煎服,可母亲的病始终不见一丝好转。
日子过得清苦倒也无碍,母亲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母亲舍他而去,颜齐真不知道以后怎么独活。
老汉听后更是感觉眼前的这个孩子可怜,从衣衫内拿出一个小布袋,在里面取出一颗棕黄色的药丸递给颜齐道:“孩子,拿去。此乃金钗石斛丹,去喂你娘服下吧。”
颜齐惊奇的看着这颗药丸,又看了看老汉,轻轻的接过药丸,对老汉道:“老伯,这颗药就能治好我娘的病了吗?”
老汉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对颜齐道:“以你的描述,你娘的病已撑不过十日。这颗金钗石斛丹虽不可治愈她的病,但可以为她续上五年的命。在这五年之内,她和常人无异,你便可以借此时机寻得治好她的药物了。”
颜齐扑通跪倒在地,对老汉一边磕头一边千恩万谢道:“多谢老伯救命之恩,颜齐誓死不忘您的大恩大德。”
老汉急忙转身扶起跪在地上的颜齐,抹去他小脑门上的黄土,笑道:“先别着急言谢,先回家去救你娘吧。三日后若你母亲病情好转,你再来此地谢我如何?”颜齐深深的点了点头。老汉微笑道:“快回家去吧。”
颜齐拿起背篓,紧紧握着那颗金钗石斛丹,一步三回头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多远,再回头看时老汉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颜齐回到家中,喂崔青萍服下金钗石斛丹,当日并未见有何异常。颜齐一直守在母亲床边,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颜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母亲却不见了。他急忙起身,跑到屋外,看到母亲正在打扫院子。
崔青萍病重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一晃已是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颜齐虽与她朝夕相处,却很少听到她的声音,更是未再见过她下床走动。
而此时,颜齐只见崔青萍面色红润泛光,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口若朱丹,发如泼墨,三十岁的崔青萍如同减了一轮的年岁一般,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只是眼睛稍有红肿,像是刚哭过不久。
她见颜齐在房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便欣慰道:“齐儿起来了,快去洗把脸吧。”
颜齐缓缓的向崔青萍走去,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泪悄然无息的往下流。崔青萍看着儿子蓬头垢面,一脸辛酸地向自己走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愧疚,眼睛里再次泛起了泪花。
颜齐走到崔青萍身前问道:“娘,您……您的病终于好了?”崔青萍已经泣不成声,用手轻捂着自己的嘴巴,对颜齐点了点头。
颜齐一头扎进了崔青萍的怀里,紧紧的抱住她,泪如雨下,此时的颜齐再不像那个独立、坚强、不辞辛劳的男子汉,仿佛回到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与依赖。泪水流出了他两年间的苦累与无助。
崔青萍也紧紧的抱住颜齐,哭道:“我苦命的孩子,娘对不住你。”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崔青萍边哭边对颜齐安慰道:“娘的病好了,全好了,娘以后什么都不再去想了,定当好好照顾你,你才是为娘的全部啊。”
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母子二人同时看向门外。只见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站在院门口,他三绺长髯,常身穿青色长衫,头裹方巾,脚上一双黑布鞋,一副书生打扮。他也正看着院中的母子发愣。
颜齐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水,跑到门口迎接道:“先生,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这位先生随颜齐进到院中,看着崔青萍诧异道:“这位是?”
颜齐欣喜的介绍道:“先生,这是我娘。”然后又对崔青萍道:“娘,这位就是咱们村义塾的戴先生。”
崔青萍赶紧对戴先生敛衽施礼道:“原来是戴先生,小妇病期,多蒙先生照顾小儿。小妇真是感激不尽。”
戴先生忙长揖到地,还礼道:“夫人言重了,戴恩不过是见令郎懂事好学,对其甚是喜爱……”戴恩茫然地上下打量了崔青萍一番,道:“夫人的病已经痊愈?”
看戴恩吃惊的样子,崔青萍看了看颜齐,颜齐对母亲道:“娘有所不知,先生早知咱们家的情况,曾前来看望过您,那时娘还……”
崔青萍对颜齐道:“快去给戴先生搬个座来。”
院中有两个小凳,颜齐又到屋中搬出他们家唯一的一把旧椅子给戴恩坐,三人在院中坐下。
颜齐对戴恩问道:“对了先生,您今天来此所为何事呀?”
戴恩叹道:“你已经多日未去书院,先生有些担心你,故此过来看看。”
颜齐虽然生活艰苦,却也未忘记祖训,一直坚持读书。只是近日崔青萍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眼看就要油尽灯枯了,自己却毫无办法,所以他也就无心再去读书了。
戴恩是几年前来此的外乡人,因为其为人和善又读过书,村里人便留下他在义塾教村里的孩子们念书。所谓的义塾,是村里一些有钱人家捐资开办的,穷苦孩子皆可在义塾读书识字。
戴恩见颜齐懂事好学,又听闻其家中的不幸,便对颜齐心生怜悯,时常接济与他。颜齐在戴恩那里如同得到了一丝父爱,他对戴恩亦是尊敬如父。
崔青萍虽是女子,却热爱读书,早年也跟丈夫学过读书识字。自己也是一直督促儿子颜齐好好读书,希望他将来能有一番作为。
可自从家中变故之后,崔青萍心如死灰,哪里还在意颜齐读不读书了。今日方知颜齐在如此艰难的境遇下还在坚持读书,心里有说不出的欣慰与怜惜。
崔青萍对戴恩道:“劳先生挂念了,这皆因小妇病重,齐儿一直在为我担心,亦无心读书。现小妇已然康复,齐儿从明天起会按时前去书院。”崔青萍说完,手摸着旁边颜齐的小脸蛋,看着他叹道:“娘这一病让齐儿受苦了……”
戴恩对崔青萍问道:“先前冒然造访,见夫人病的甚重,如今见夫人与之前已是判若两人,不知夫人的病是如何治愈的?”
崔青萍道:“不瞒先生,小妇亦不知何故,今日醒来便已无恙。”
戴恩疑惑道:“无药自愈?简直匪夷所思……”
戴恩和崔青萍同时看向颜齐,颜齐忙道:“什么无药自愈,我娘服用了一位老伯的药丸才好的。”颜齐知道这药丸只能保崔青萍五年的健康,可又不忍道破。
听颜齐这么一说,戴恩与崔青萍皆大吃一惊,崔青萍对颜齐道:“有位老伯给你的药丸?”颜齐点了点头,崔青萍接着问道:“那位老伯现在何处?”
颜齐道:“那位老伯已经离开了,但是老伯说如果药丸有用就让我三天后再去谢他。”
崔青萍道:“你见了那位老伯一定把他家中,我们要好好答谢他老人家的恩情。”颜齐深深的点点头。
戴恩疑惑的对颜齐问道:“那位老伯可曾说及他的尊号?”
颜齐道:“老伯没有讲,我也忘记问他老人家了。”
戴恩接着问道:“那药丸可有名字?”
颜齐抓着脑袋道:“有名字,听老伯说叫……叫金钗……什么丸。”
戴恩忙道:“金钗石斛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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