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查吧!”萧辙音量不大,可落在每个人心头俱是一颤。
这宫里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了,不知要席卷多少人。
萧奕峥轻轻拍了拍清溪的手,起身道:“也不用大张旗鼓了,若是本王没有猜错,我的王妃身上定然染有此香。”
听闻此言,众人俱惊。
这刚刚不还霸气护妻吗?怎的此刻又主动揽事了?
清溪的脸色还算平静,但身后的月影这心都快跳了出来。
上座的萧辙还是一脸镇静。
萧奕峥唇角微勾,轻笑道:“如此处心积虑的布局,冲着我恒王府而来,那便不要烦劳牵扯其他人了。”
“恒王殿下真是巧言善辩,怎的分明有可能是证据确凿的事,偏偏变成了他人陷害?这以退为进的说法,真是高明啊!”念妃清冷的嗓音里满是剑拔弩张的气势。
萧奕峥斜瞧了她一眼,冷冷道:“本王退了吗?”他嘴角挂着轻笑。而后转向萧辙恭敬道:“父皇,兹事体大,必须彻查,我恒王府既然牵扯其中,必不遮不掩。儿臣这就带着王妃回府,禁足府中,全府上下任父皇询问调查。此事一日不明,一日不还我恒王府清白,儿臣必不出恒王府一步。同样,一日不查出污蔑我恒王府之人,儿臣也必不会善罢甘休。”说完,他转身,淡淡笑看着清溪,伸出手,温和道:“阿珩,我们回家。”
清溪抬眼看向他,他眼中的柔光似燃起温热之火,让她心中一暖。她缓缓起身,浅浅一笑,脆声道:“殿下想要清白,我也想要。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有了便查谁栽赃陷害,没有便也要查是谁要谋害太子妃。所有事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一转身,吩咐太医道:“我这就去内殿更换衣物给太医查验。”
萧奕峥皱了皱眉,缓缓放下手,并没有阻止她。
萧辙颔首。
月影及另两名女官随着清溪起身去了后殿。
此时,太子萧奕和匆匆小跑进了殿。他刚想行礼便被萧辙拦下来了:“行了,先去看看太子妃。你母后在那。”
于是,他便大步向后殿而去。
大殿其余人都觉得这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的甚慢。仿佛过了许久,清溪才从内殿出来。她已然换了一身衣物。
太医紧随其后上前来回话:“禀陛下,经臣等查验,王妃身上衣物确实沾有红丝草香。”
众人脸色一沉,而萧辙与萧奕峥却依然很平静,仿佛早有所料。清溪虽有心理准备,但听到确认消息,心里还是有了起伏。
“但王妃衣物上所沾的红丝草之香量并不大。”太医又道。
清溪瞬间眉间微蹙。
“所以呢?”萧辙问。
“王妃身上衣物与太子妃身上衣物所沾染的香味量似乎是一样的。或许都是从另一处沾染的。”太医斟酌道。
萧奕峥眸色一凛,浮现一霎那的疑惑。
“何处?”萧辙的语气明显威严起来。
太医喉头动了动,还是认真道:“若是臣等没有判断错,或许是王妃身边的侍女。她身上的红丝草香味倒是浓烈。”
清溪即刻回身看向月影,而月影则是满脸惊慌失措。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拼命摇着头,着急的无法说成一句完整的话。
站在殿门处的赵信也迅速聚拢了目光担忧的看向了她。
清溪眼中略过愤怒而坚定的光。她上前将月影护在身后,大声道:“父皇,月影是我的侍女。我与她更是形影不离。将她牵扯其中,便是将我牵扯其中。对她进行的任何盘问调查,我自当一道陪同。”
站在不远的萧奕峥一脸严肃的看向她。
而清溪却忽略其眼中的阻止之意,继续铿锵道:“臣媳虽愚钝,但还是知道,行任何不轨之事,需想好后路,需要将自己摘干净。若是红丝草香味如此容易可以沾染,那么我不会笨到让自己或是贴身侍女下手,此其一。其二,根据太医所说,红丝草本身不能起任何作用,需得搭配菜肴中的紫甘才能致人滑胎。那么我又怎么做到买通宫中御厨?这需是多么谨慎周密的计划?又怎会让念妃娘娘打从一开始就怀疑上我?我已多日不出恒王府,王府进出人员尽可查明,这很容易。其三,动机!我为何要加害太子妃腹中之子?”她说着,锐利的眼神向念妃而去:“念妃娘娘,您倒是说说看?您从一开始便将矛头对准了我,好似十分笃定我脱不了干系,那么您的理由是什么?”
念妃看似平静的脸上还是轻微的抽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开口。
殿内众人皆心知肚明,若说有最为要害的理由,便是恒王与太子争权夺利,但这个理由是任何人都不敢说出口的。而且,如此说,也并不令人信服。因为太子与恒王感情深厚,并且恒王此前并无涉朝廷之事的任何意思,是个好游山玩水的富贵闲王,只不过此次西南办差办的漂亮。难道因此起了心思?这更是大家不能说出口的猜测。
清溪轻声一哼:“说不出?”她将头又抬的高了些,似有一身的骄傲,继续道:“父皇,今日之事,臣媳定要讨个公道说法。”
萧辙眯眼看着她:“你现在倒比刚刚还要生气。怎么,自己牵扯其中不担心,侍女牵扯其中倒是不淡定了?”
清溪一撩裙摆,跪拜而下:“怀疑我的人便是怀疑我,伤害太子妃及我的侍女便是伤害我。”
萧奕峥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但他无暇整理,一步上前,站在其身侧,开口道:“父皇,儿臣刚从西南回来,一路马不停蹄,实在疲累。儿臣刚刚说了,此事恒王府会一查到底。现在,儿臣想回府休息。儿臣会带着府内众人禁足,还望父皇准许。”说完,他再次将手伸到了清溪眼前。
清溪抬头看向他,犹豫着要不要将手递上去,毕竟坐在上座的萧辙还未发话。
皇帝注视着他俩,还未来得及表示,萧奕和的声音却先响起:“父皇,儿臣相信此事并非六弟府中之人所为。”
萧奕峥微微侧身,看向了正搀扶着皇后而来的萧奕和。
萧奕和亦看了他一眼,宽和的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慢慢步至皇帝跟前,缓声道:“太子妃目前无事了,只是需得好好静养一段日子了。”说着,她看向还跪在大殿正中的清溪道:“太子妃说绝不会是恒王妃。”
清溪抬头看向皇后,眼框有些湿润。沈桐的信任于她而言太过重要,重要过千万人的诋毁中伤。
皇后和善的对她笑了笑。
萧奕峥伸在清溪眼前的手一直未收回,此时又上前递了递,佯装不满道:“还不起来吗?难道还要父皇母后请你起身?”
清溪眨巴了下眼睛,迅速伸手。萧奕峥一把握紧了她的手,拉她起身,将她紧拉至自己身侧,对着萧奕和道:“三哥,此事,定会有个交待。”
萧奕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刚回京,便是这么一出。”
萧辙起身道:“六郎,带着你媳妇回府去。此事没查清之前,你们不得出府。”
萧奕峥领命道是,随后牵着清溪转身即走。
清溪赶紧望向还跪在那的月影,只听萧奕峥吩咐道:“月影,还不过来伺候王妃回府。”
月影忙不迭的起身,拖着发软的腿走至清溪身边。
念妃见皇帝并未阻拦,再次开口道:“陛下,恒王妃回王府便是陛下准了的,可是王妃侍女不管怎么说都是最大嫌疑人,应是被即刻看管审问的,怎好放她回府?”
萧奕峥感受到清溪的手指轻微颤抖,还未等皇帝开口,他盯着念妃道:“念妃娘娘,你许是刚刚未听全本王的话。我说的是,我要带走我府中之人。今日,我府中来了多少人,此刻我便要带多少人回府。本王护短的很,但也公正的很。既然太医说月影身上有浓重的红丝草香味,本王信太医之言,也定然会查清楚这香味从何而来。但人我要带走。”他说着看向萧奕和,微笑道:“不知三哥可有意见?”
萧奕和摇了摇头:“即是父皇准了的,怎好有意见。我刚刚就说了,我信此事与六弟无关。”
萧辙皱了皱眉,心道自己刚刚是准了这小子可以带走任何人吗?尽有些糊涂了。但还是大手一挥:“回去好好禁足!”
萧奕峥轻轻捏了捏清溪的手,轻声道:“我们回家。”而后对着赵信道:“你去扶着月影,她也是吓坏了。”
赵信得了命令赶紧上前想要搀扶月影,却被月影拒绝了:“没事,我可以走。”于是他就紧紧的跟在她身侧。
四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大殿。
这一路,萧奕峥一直牵着清溪的手。两人走在宫道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月光倾洒而下,照亮眼前的路,照出身后的影。
清溪心中无比安宁,即便前方之路没有宫灯照耀,她也觉得不惧不怕,因为眼前有光,身后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