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平国控制的地域范围并不大,一国乃一城,由于它离大成的北粟较近,商贸往来频繁,民众交往不断,其国内上至皇族下至百姓的生活习性各方面与大成并无不同。
萧奕峥一行在日落前进入了归平国的疆域范围。这一路风霜扑面,马不停蹄,但思及此行危险,个个都警惕紧张,半点不显疲惫。
“殿下,我们要不要先乔装打扮一下在进城,先低调看看它城内形势?”曾启道勒马停驻,提议道。
萧奕峥俯身轻轻拍了拍追尘的脖子,笑道:“不必,归平国内的情形,我们不是很清楚吗?西北军派出去的探子可不是吃素的。”
“终究要万无一失为好。”曾启道还是担心他的安全的问题。换做旁人,他倒不至于这么谨慎。
萧奕峥含笑看他:“远翼,你自小饱读兵书,可曾从史书上读到过万无一失的战争?”
曾启道哑口无言。
“之前送到我的军报上写的清楚,如今归平国内虽有丹答部的驻军,但数量有限。其大部队应该在赶来的路上。”萧奕峥转头看了看身后一帮勇士,缓缓道:“若真出了什么事,已咱们这些人的身手,灵活脱身还是有把握的。”他又挪回了目光,笑道:“况且归平国的皇帝周朝宗虽与忽而勒交好,但也未公开与大成撕破脸。依我看,他此刻内心也忐忑的很。”
曾启道想了一圈,赞同点头。
归平国离大成近,离乌兰图远,说到底它这么一个小国,与大成交好的好处多多,反之,与大成交恶的代价却不一定承受的起。
“周朝宗性格软弱,左右不定。其与忽而勒的渊源是因救命之恩而起。他年轻时在漠北游走不甚落入狼群,被忽而勒所救,还把妹妹嫁给了他。可个人利益与国际利益之间如何抉择呢?萧奕峥一扬眉,果断道:“我们去帮他抉择!”说着一扬鞭,冲着城门而去。
归平皇宫内,丞相急急来报,说是大成派了使节前来面见皇帝。
周朝宗正在其王后宫内准备用晚膳,手中筷子一抖,掉落在地:“谁?”
老丞相抖抖索索的回复:“大成派来的,这为首的是大成的六皇子:恒王。”
“谁?”周朝宗的声音也颤了起来。
一旁的王后蹙眉起身。“就是那个传闻中最受大成皇帝宠爱的恒王?”
老丞相连连称是。“他们一行大概有二十人,大摇大摆的进城的。”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这“大摇大摆”四字用的甚为不妥,但下面官员就是这么回复他的。“已经递了国书,臣先安排他们在西宫住下了。”
周朝宗根本没仔细听老丞相具体说了什么,就一个劲的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这可怎好,这可怎好……”
“陛下慌什么!”王后沉厚开口:“只来了二十几人也值得陛下如此慌张?”
“不是多少人的问题,而是大成现在开始来施压了!”周朝宗皱着眉跺脚。
“陛下在答应我兄长让丹答借助归平驻军时不就应该准备好与大成开战了吗?”王后凤眼凌冽,倒显得颇有气概。
“我只是答应忽而勒驻军,可没答应和他一起攻打大成!”周朝宗立即纠正。
王后轻哼一声:“难道陛下还侥幸觉得大成不会迁怒于您?”她上前两步,吩咐丞相:“去安排弓箭手保卫了西宫,不管多少人,不管里面是谁,杀无赦!”
“不可,万万不可!”周朝宗都快跳了起来。
“陛下难道还要和大成示好不成?”皇后冷着脸呵问:“难道还要背叛我兄长?”
“你不懂!”周朝宗哀叹一声:“你兄长与我有救命之恩,你也是我的发妻。但这些是我个人欠你们的恩情。我不能拿整个归平去豪赌。驻军可以,但让我此刻和大成撕破脸,不行。我得为国家留条后路。这来人可是大成皇帝最宝贝的儿子,我要是把他杀了,这归平明日就被夷为平地了。不行,绝对不行!”
“哼!”王后心骂一句:怂样。实在看不起他这副雄不起来的样子,忍了这些年终究没忍习惯。这中原有句话叫,扶不起来的阿斗,说的不就是他嘛!可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丈夫绝对是没胆做这个事了,说多少也没用。
她给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这婢女是自己从丹答陪嫁过来的心腹,定能领会自己的意思。果然,只见那婢女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这一直低着头等吩咐的老丞相可是等不及了,急忙开口道:“那陛下是不是此时要召见一下来使啊?”
周朝宗不停啧嘴,显得左右为难,步至老丞相身边,低头问:“你觉得呢?”
“这?”老丞相这心里也嘀咕啊,本就不赞成给丹答驻军,现在可不是更为难,他看了眼窗外暮色一片,开口道:“臣以为今日已晚,就好生招待使团一行,明日陛下在召见他们,看看大成皇帝带来了什么意见。今晚,臣等也可先行商议一下各种对策。”
周朝宗深以为然,点着头道:“好,这样甚好,先好生招待着。”
老丞相刚要退出去,周朝宗似想起了什么,又追加了吩咐:“这事先别让丹答那边的人知道,尤其是琪琪娜,指不定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他转头,又对着王后,郑重道:“还有你,不许告诉你那个侄女。她那个火爆性子,捅出篓子,我怎么收拾。”
王后撇了他一眼,鼻孔里轻哼了两声。
这晚膳是吃不成了,他哪还有心思啊,满脑子都在盘算着明日该怎么和大成来使周旋,这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边都不得罪。它小小的归平只求安稳立国,和气生财。若实在不行,他还是让忽而勒别驻军了,毕竟大成的国力和威望在那放着,西域各位不都为大成马首是瞻嘛,归平离它如此近,更是不能例外。他就这么反复琢磨着这些个事。
王后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用膳,而后独自坐在那编制璎珞。
周朝宗反映出自己身边坐着一个人时,有些恍然,抬头一看是王后,很是纳闷,平日里她决计不会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陪着自己的。“你今晚倒是有些反常。”他疑惑一问。
“等人。”王后眼皮都未抬一下。
“等什么人?”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殿外侍从声音嘈杂。“怎么了?”他起身就向外而去。
王后抬眼皱眉,放下手中的活,也紧随跟上。
两人刚跨出殿外就觉得眼前的光量不对,怎得应是漆黑的夜色却泛着红光?
再抬眼望去,向北方向的天空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了。
周朝宗扒拉开人群:大声喝道:“怎么回事?那是哪里?怎么走水了?”
“陛下,那是北宫……”
“什么?”王后一惊。
“是北宫走水。北宫目前住的是丹答部的人。”
周朝宗觉得腿下一软,差点就瘫坐在了大殿的石阶上了,辛亏旁边的侍从托住了他。
“琪琪娜……”王后亦是慌了神,抬腿便要往殿外而去。
这火势之猛,实在骇人。
就在众人忙乱时,只见一着红色狐裘的人影拼命奔了过来,边奔边喊着:“姑姑,姑姑…….”
王后听到这声姑姑,心中一喜,急忙上前,定睛一看,这从黑暗中狼狈奔来的正是琪琪娜。
琪琪娜火红色的狐裘穿戴的并不是十分整齐,可见是在慌乱中穿的衣。她手执长鞭,奔跑中掉了风帽,长黑头发随风飞扬,一脸怒容的奔至王后身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王后急忙上前揽住她。
琪琪娜却怒瞪着一旁的周朝宗,似要生生剜下他的肉一般。
这眼神吓得周朝宗后退了一步。忽而勒这个小女儿的凶狠他是见识过的。这小姑娘十四岁时就杀了一头狼,如今十七了,这沙场上更是杀人不眨眼。
“你,敢背叛我父汗!”她指着周朝宗,就要挥鞭而去,亏得王后眼疾手快,生生握住了她的手:“琪琪娜,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不是让人去给你传话了吗?人呢?”
“什么人?我未看到!我只知道大成的使节来了归平,不知和他密谋了些什么。今晚北宫突然走水了,还冲进来一波人,下手果决的杀我丹答将士,个个都是出手不凡的高手。大家本已就寝,都毫无防备,如今北宫可能已是无几人生还了。我眼见形势不对,奋力逃了出来。大火之中,辨不清人眼,可我听得真真的,那波人马的头目说是大成和你归平国商定好了今晚行动,要将我丹答将士赶尽杀绝!”
“什么?”周朝宗是真的站不稳了,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之上,脑袋一片空白,明明是寒冬,可这头上冷汗直冒。
“不会,不可能是他。”王后拎得清,果断道。
“可我听得真真得,对方也未瞧见我。姑姑,你是他得的王后,若是偏帮他,我也无话可说。”琪琪娜死盯着周朝宗,眼露凶光。
王后见此时劝说并不是好时机,便先询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形势危急,琪琪娜又着急逃生,倒也未注意自己哪里受伤了,此时倒觉得左小腿处有点生疼,低头一看却是中了一刀。
“先进去止血包扎。”王后又看了眼坐在地上得周朝宗,恨恨道:“现在可不是坐在这得时候,先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宫外还有一帮歹人,别把你得脑袋也搬了家。”
周朝宗听得这一句急忙起了身,最先传令让侍卫们保卫好皇宫,再派人前去招一众大臣进宫商议。
这还没安排好,就看到老丞相已然面如土色的奔了过来:“陛下……大成的恒王要见陛下。”
“现在?”他看看身后的琪琪娜,想着她的一番话,后脊背又是一阵冰凉。
老丞相咬了咬牙:“这不见不行啊,陛下见了就知道了。”
周朝宗两眼一闭,觉得怎么样都躲不过一劫了,便点了点头。
等他见到萧奕峥果然体会到老丞相口中“不见不行”是个什么意思了。
萧奕峥穿着夜行衣而来,后面跟着曾启道,同样黑衣短打。他进殿后,什么话都没说,先将一个包裹扔到了地上,一个人头滚了出来,那可是忽而勒手下一员大将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