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惹眼的嫣红,那样醒目的嫁衣,包裹着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子,而她满头的珠翠还未除下,璀璨的光辉,正随着她一摇一动的头,花枝乱颤。
而那个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却是看不到面孔的。一张脸,也用大红的锦帕遮住了,只露出了一对楚楚可怜的眸子。
她的双眼,湛湛如秋水,流转如清流。而双手和颈间的肌肤,也是洁白如玉。再看她虽说惊慌却依旧良好的仪态,以及浑身那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令人一望之下,就知道,这是个容色惊人的美女。
然而,她的神情却又是多变的,望着净水湛的时候,惶惶不可终日如被惊吓到的小鹿,然而,一看到只有红纱裹身的落雪隐,被打得双颊红肿时,眼底竟闪过一丝兴灾乐祸的味道。
落雪隐斜眼望去,神色却是波澜不惊。戏演到这份上,正主儿,终于都出来了吗?
“心儿,你怎么来了?”看到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净水湛的眉拧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神就柔和下来。他身子一晃,挡住了衣衫不整的落雪隐,长手一伸,揽过嫁衣女子的肩,柔声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没有你,我睡不着……可我听说你在罚雪儿……求求你了,放过她好不好?”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楚楚可怜地望着净水湛,有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打湿了蒙脸的红纱。
所有人的眼神都开始变了,看向落雪隐的眸光更加不屑……如此恶毒和不知耻的女人,却偏偏生得如此好命,万千宠爱集一身不说,还有这样一个不计前仇,拼命护着自己的姐姐……
“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为她求情……心儿乖,我们回去了!”净水湛蹙了蹙眉,望也不望一眼正被人捆粽子一般的落雪隐,抚着嫁衣女子的背,强拉着她,就要转身离去。
他早就交待过不能让心儿知道这事,可为什么,她会在这节骨眼上出现?他并不想放过落雪隐,可更不愿意让他的妻子为这样无耻的人烦心!
落在人后的落雪隐,忍痛抬头,却正看到临跨出门口的一刻,嫁衣女子斜了一眼虽说狼狈却依旧从容的落雪隐,眼底满是嘲弄的光芒。落雪隐,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落雪隐冷冷一哂,别过了眼神。如此拙劣的演技,如此夸张的动作,这女子,还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看到落雪隐的表情,身着嫁衣的女子猛然顿住了身形。她眼神一转,忽地挣开净水湛的手,跑到落雪隐的面前,一把推开挟持着她的家丁,就要去解落雪隐身上的绳索。一边扭头哀求道:“湛,求你,放了她……”
一边假装帮落雪隐解绳子,一边却用力撞她折断的右手,再加上她幸灾乐祸的眼神,口是心非的哀求,落雪隐看出来了,这女子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因为,她看得清楚,这女子愈是假惺惺地帮她求情,男子的怒意就更甚。
果然不出所料,一听到女子哀求,净水湛眼里的冷芒更盛,他一伸脚,将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落雪隐踢开,然后一把抱起嫁衣的女子:“心儿乖,她真的不值得,我们走……”
那男子的一脚,起码用了五分以上的力气,落雪隐只觉得被踢中的心口一阵窒息,身子一动,刚好压在她折断的右手上,剧烈的疼痛,使她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放了雪儿,放了我的妹妹……”
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哭着、喊着,挣扎着跑到落雪隐的面前,“轻轻地”扶起她,又一下子捏在她被捆绑着的,已经断掉的手腕上,带着哭腔,“柔声”地说道:“雪儿,痛吗?姐姐一定会帮你求情的……”
被女子“很不小心”地捏紧的手腕痛得更是钻心,那一声“雪儿”叫得落雪隐的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虽说女子的眼神温柔似水,但她手下的力道却是大得出奇,只听又是“咔”的一声,落雪隐本已折断的腕骨又被撞了一下。
疼痛如潮水般袭来,落雪隐强自忍受着,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的痛苦表情。让等待着欣赏的女子着实愣了一下。
看到落雪隐竟然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背对着净水湛的女子,一脸的阴狠和妒嫉。在哭着安慰的同时,眼神却是阴冷的,也是挑衅的,那眼神仿佛毒蛇的信子,直直地盯着落雪隐,仿佛在说:“怎么样,痛吧,可这痛,也只是开始而已!”
然而,女子却被人拉开了。眼前有些模糊的落雪隐只看到一抹红影快速地闪过,她挣扎着,慢慢地在墙角坐起,望着灯火下的女子,任汗水流满额头,唇间依稀有一抹奇异的笑。她定定地望着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影,一字一顿地说道:“痛不痛……要不,让人折断你一支手臂试试?”
落雪隐冷笑着,望向了一把抱住女子,正在一边尽力安慰,一边后拖的男子,忽地说了句:“我会记住今晚的!”
明显知道自己下手的力道,更加知道落雪隐此时的痛苦,在看到她依旧倔强且透着恨意的眼神时,那女子的忽然凝住了,不对,她不是落雪隐。最起码,现在的她脸上的表情,绝对不是落雪隐此时应该有的表情……
然而,不过一刹那,她的眼神又转了回来:“姐姐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你曾说过,嫁给湛,哪怕为妾,都要守在他的身边……”
落雪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知道,那是因为本尊的条件反射,也是因为对方说到了她在意的人。
她在意的人?
落雪隐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挣扎着别过身子,瞥了一眼仿佛眼里只有白衣女子的净水湛,他的五官深刻而又英挺,眉眼俊朗,湛蓝如水的眸子里,隐隐是海一样的温柔和宽广。一身的红衣,柔和的表情,褪去了那一层暴戾的外表,他真的算是一个沉静如水的好情人……
只不过,不是她的,也不是这身体本尊的,他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仇人而已……
于是,她抬起头来,在明亮的灯光下望着白衣蒙面的女子讥讽地笑:“你可真是宽宏大量啊,若有人毁了我的脸,我想我会杀了她……”
她笑,然后一语双关地说道:“因为,我从来习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落雪隐的语气云淡风轻,表情却是诡异的阴冷,那样无可无不可的语气,那样淡定且蕴含着剧毒的话语,再加上她那瞬间如王者一般的气势,使人相信,她绝对是说到做到……
一刹那,仿佛满室的灯火都闪了一闪。所有执着火把的人,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这真是那个恶名在外的落家二小姐吗?却为何,她的表情,仿佛一个生杀予夺的王者一般?
白衣女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抬起泪水盈盈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落雪隐:“可是,你是知道的……即便你怎样过分,我都不会怪你的……你是我的妹妹啊……我们是血亲……”
“即便你怎样过分,我都不会恨你……”听到这一句,落雪隐嗤笑起来,然而,笑到一半,她的眼神忽然凝住了,因为,女子竟然说“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妹妹?”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妹妹竟然毁了亲生姐姐的脸?
外表温柔,其实内心狠毒的姐姐,还有暴戾恣睢到可以毁姐姐面容的妹妹……这究竟是怎样疯狂的世界啊……
“心儿,我们走……”女子的控诉,仿佛击在净水湛的心上。他轻轻地帮女子抹去泪水,仿佛再在落雪隐的身边呆上一秒,都觉得龌龊。他用力执起白衣女子的手:“也只有你这样的姐姐,才能容得下这样的妹妹。要知道,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浅显的灯光下,白衣女子含垢忍辱般地微笑着回头,只是,那样淡然的微笑,慢慢地变成诡异的窃笑……
落雪隐,我终究要将属于你的,一样一样地夺回来……
身后的洛雪隐望着白衣女子愈来愈诡异的笑,感觉到整个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她勉强支持,回敬了一个不屑的眼神:我们走着瞧……
两人的视线在刹那间交错而过,白衣女子在净水湛的扶持下小心地跨过门口,然而,也只有两人知道,她们的心中,闪过怎样惊涛骇浪的念头……
“男的扔进蛇窟,将那贱——人,给爷扔进兰心居………………”黑暗中的音调,平板地叙述着,仿佛那样的生杀予夺,只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近闻。
那女子,现在自然是不能死的,她还有她的用处……
执着火把的家丁们齐齐应了一声,然后拖起落雪隐和被封了哑穴的男子,径直向后山走去……
身后的黑暗,泼墨似地注满整个空间。不停闪烁的火把,仿佛家丁们的颤抖——兰心居……
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