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爷子微笑望着她,眸子里的光芒却是说不出的柔和:“因为我不想它消失。”
从前念书的时候,这是他们两个人最爱来的地方,后来分手,都成了家,他却把这馆子买了下来,不管生意如何,却是日日开着门的,或许,就是为了今天吧。
方文心回过头去,昏暗的灯光里,身边的男人都老成了这样了,一脸的皱纹,却偏生眼睛亮闪闪的,简直,简直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嘛!
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啊。”
任老爷子瞧着她笑,纵然不比豆蔻年华时的妩媚娇俏,却也依旧是他心头烙印的那一枚朱砂痣。
“进去吧。”他觉得心跳都快了起来,仿佛整个人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青春年少时。
“要一份酸辣鱼,还有土豆丝,要做的酸酸辣辣脆脆的,再要一个香菇菜心,一碗紫菜汤,两份米饭。”
任老爷子点了菜,一张口说的那几样,却都是往日她每次来吃饭都要点的菜色,虽然普通又家常,但却百吃不腻。
方文心也有些动容:“……这么多年了,你还记着呢。”
“怎么敢忘?我活了这么多年,仿佛只有那一段时光,是真的在活着。”
余下那些年,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方文心不再开口,低头看着整洁的桌面,任老爷子沉默了片刻,方才又说道:“两个孩子的事,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定宜虽然有错在先,可终究还是你的好儿子错的太离谱,差点要她丢了一条性命,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求什么?只求她好好儿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任老爷子闻言就有些讪讪的:“司曜真是糊涂……不过,谁让他有个糊涂的爹呢?”
方文心微微惊愕,转而却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一笑:“你倒是看得明白。”
“文心。”任老爷子却忽然正了神色,认认真真开了口:“咱们俩错过了一辈子,难道要两个孩子也这样错过?文心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心里还有彼此,就这样分开了,岂不是,重蹈我们的覆辙?”
方文心微微蹙眉:“……我们定宜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她想到容锦,那个为了定宜可以舍弃一切的好男人。
任老爷子却是微微摇头:“这世上当然有无数个比司曜好的男人,可是定宜喜欢的,又有几个呢?更何况还有等等……文心你信我,我的儿子我了解,经历了这样一次,他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冲动,他只会待定宜更好。”
方文心被他说的有些动摇,可想到当日躺在急救室一身鲜血的女儿,想到因为女儿的事*病榻的丈夫,这一切的缘起,都是因为任司曜……真的能放下吗?
怪只怪,女儿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固执而又一根筋,认准的事,再也不肯回头。
所以她执意悄无声息的离开,错过了一辈子,所以定宜选择了自己认为的对任司曜最好的一条路,却生生让两人有了天大的隔阂……
她轻叹一声:“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我们老了,还是不要插手了。”
任老爷子只得微微颔首:“你说的是,孩子们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干涉了……那么文心,我们的事情,你怎么想?”
方文心闻言先是一愣,忽而就有了微微怒气:“你说什么呢?”
她才刚死了老公,他就说这样的话,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纵然她和丈夫称不上相亲相爱,可到底也相敬如宾的过了一辈子,尤其是,丈夫待她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方文心不是一个没良心的人,更何况,他们还有定宜这个女儿,若说这二三十年下来,没有丁点的感情,也根本不可能……
这边丈夫尸骨未寒,任成威就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把她看成水性杨花的女人了!
“文心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当然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是……”
“你既然知道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就不要再说了!我丈夫刚刚不在,我已经决定了,要为他守孝三年!”
其实现在早已没有这种说法了,多的是人配偶刚刚不在就找了下家,可方文心却是一早就有了这种决定,丈夫待她好,她别的不能做,这一点,是必定要做到的。
任老爷子却是长长舒出一口气来:“还好只是三年,文心,我会等着你的。”
方文心却嘲讽的看他一眼:“等我?你别忘了,你还有个老婆呢。”
毕竟,他与任太太,还没有离婚。
“文心……你知道我的心的,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方文心正欲再说什么,可老板已经开始上菜了,她看到熟悉的菜色,熟悉的味道,只觉得心头一软,原本想说的那些刻薄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先吃饭吧。”
“好好,先吃饭。”任老爷子给她拿筷子,放碟子,又亲自给她夹了鱼,见她吃的香甜,只觉得这颗心都融满了暖意。
不求其他,这样,其实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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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司曜回去之后,却是大病了一场,连着在医院躺了一周输液,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小孩子一样,颜回勒令他必须要住院养病,任司曜无奈,却也不得不答应。
住院的日子分外无聊,只是这天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苏明媛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显了老态,说来她才不过二十多岁,只比定宜大了一岁,却如今瞧起来已经三十出头了一样。
过分的瘦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十分差,眼角甚至都有了淡淡的细纹,天气犹在炎热的时候,她却已经穿了长衫,一进门凉气扑过来,苏明媛就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任司曜抬头看到是她,就低了头看着面前的平板,再也没有抬眸看她一眼。
“怎么,如今连看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了?”
苏明媛冷笑,他面色冷凝,却是眉宇都不蹙一下,要她的心蓦然又是一阵的酸楚。
瞧瞧,如今的她,在他的眼里,大抵连个垃圾都比不上了。
“你不看我一眼也罢,你厌恶死我也无所谓,只是司曜,纵然你对我再绝情,温定宜也不会回头了你信不信?”
“这是我和定宜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任司曜关掉平板,漠漠抬起头来:“你想要做什么,不免直说,苏小姐,瞧在两家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我已经对苏家足够手下留情,你最好,识时务一点。”
苏明媛听了这话却是大笑起来:“手下留情?任司曜,你所谓的手下留情算什么?苏家如今这般境况又算什么?十多年了,任司曜,十多年了!你对得起我?”
“如果苏小姐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话,那么请离开吧。”任司曜皱皱眉,懒怠再与她说这些话题,直接叫了颜回:“颜回……”
颜回推门进来:“少爷。”
“请苏小姐出去。”
他直接半躺下来,阖了眼帘再也不瞧她。
苏明媛捏紧了手袋站起身,嘴角却是噙着冷冷的笑:“任司曜,既然你这般无情,那就不要怪我……不仁不义了。”
她转身就走,任司曜却缓缓开了口:“也好,苏小姐若是敢做什么手脚,我大不了就让苏家在整个a市消失好了。”
苏明媛陡地一颤,蓦地回过头来,死死盯着他看,可他幽深墨色的双瞳却是漆黑不见底,怎么都揣测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她却渐渐颤抖起来,她恨,嫉,却也深深知道,不该拿整个苏家来做赌注,只是,就真的眼睁睁瞧着他们一家人破镜重圆吗?
她不甘心。
苏明媛挺了挺脊背,脸上的神色是虚弱的骄傲:“任司曜,那么我们就走着瞧吧。”
“颜回。”
苏明媛走出门外,任司曜就叫了颜回:“盯着她,别让她对定宜做什么手脚。”
他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就是他的定宜和等等。
颜回默然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布置不提。
任司曜复又躺回*上,却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神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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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菲快步的从咖啡厅走出来,直到走到夕阳余晖下,那些暖意侵袭上了心头,她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她拿出手机,飞快的拨了一个号码:“……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钱你就打到这张卡上,我会把卡号发给你……”
她讲完电话,发了一条简讯,立刻又删了记录,这才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径自而去。
定宜捧着手里冰凉的饮料,掌心的温度被那凉的彻骨的杯子夺去,杯壁上是蜿蜒而下的水珠,犹如道道泪痕。
她只是怔怔的看着,整个人却仿佛有些傻了,怡菲说的那些话不停在她的耳边回荡。
原来,原来这三年里,痛苦的只有她一个人,原来,他早已不知道和多少女人尚了*。
原来,那个怡菲,被他包.养了整整三年,金屋藏娇,无限疼*,直到他预备结婚了,他们两人才分开。
真是脏,太脏了!
定宜牙齿都在咯吱咯吱的响着,她忽然重重的将那杯子放回桌子上,豁然就站起身来,原本还在左摇右摆的心,一瞬间已经做了决定。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要他了!
任司曜这样肮脏的一个人,她要不起!
快回到家的时候,定宜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哆嗦着把包包打开,里面有一个信封,是怡菲给她的,里面都是任司曜和他无数个女伴的亲密照片,她根本没有看,她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沤死自己!
她竟然,她竟然还想过破镜重圆……
想及此,她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生生把那个愚蠢到家,重蹈覆辙的自己给打死!
定宜想要将那信封丢尽垃圾桶中,可忽而又转了念头,她咬了咬唇,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颜回。”
颜回拿着信封走进病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喜色:“少爷少爷,这是温小姐让我转交给您的……”
任司曜接过信封,有些狐疑的打开来,颜回在一边喜滋滋的:“少爷,温小姐给您的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是……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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