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的本性里是有着某种骄傲的,说好听点儿是清贵,说难听点儿就是拿乔。他从不会俯下身段来求什么。所以阿凝不愿意现在嫁给他,他也不愿意厚着脸皮来纠缠。
但是祈王殿下又怎会真的让自己处于被动?人家最擅长的,就是不动声色地掌握主动权,同时让那只被拐的小兔子天真地觉得,这是自己的意愿,无丝毫被胁迫的嫌疑。
当然,这次遇到的问题略棘手,他得急中求稳,稳中求胜。他特意弄出个二人世界,原本是想用自己的皮囊和各式各样的温柔无限诱惑这只水嫩嫩的小兔子,试图软化这只小兔子的决心的,不料世事并不总那么顺心如意的,即便对于万能的祈王殿下也是一样。二人世界里,他还没达到目的呢,就被她反诱惑过去。
这样僻静无人的地方,完全属于他的地方,更加激发了他内心的渴求,一直压抑着的东西控制不住,汹涌而出。这其实也怪不得他,人家远远瞧几眼都把持不住的,他这么把人衣衫半露地搂在怀里,能忍住才怪嘞。
飘飘摇摇的帐幔中,不断传出小姑娘低泣呜咽的声音。锦绣衾褥上,粉色衣裙散乱中,堆霜赛雪,晶莹完美如上天最精心的杰作。
她的手又被绑住了,嫩黄色的丝绸腰带扭成了绳子,绕过她的细腕,又绑在了床头。她下面的衣裙还完整的,可完全被男子制住,丝毫不能动弹,只能无助地任他欺负。
这会儿赵琰头晕目眩的,什么都想不到,眼睛尽瞧着某处白雪红梅了。他还浑然忘我地亲着啃着,真跟没了魂儿似的。若三魂七魄还留了一魄,也该知道,自己此举是自掘坟墓,下回再要阿凝出门来赴约,便是比登天还难了。
最后是天边的雷响,打断了这场*。
今年夏天似乎格外爱下雨。此时,外面已经乌云压顶,一片晦暗。
赵琰呼吸粗重,忽然翻身下了塌,转身出去了。
阿凝还被绑在那里,眼睫上有点点泪珠,又泛着某种诱人的水润媚色,提醒着身不由己的情动。
她在唾弃自己的同时,也深觉这男人是越来越过分了。上回还留了一层布,这次便什么都不留了。得寸进尺的,可以想象,若到了下一回……
阿凝咬着唇,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这样下去还不如早点成亲算了呢,她都没脸见人了!阿凝真想现在就咬他一口泄愤。
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她转头一看,见赵琰又进屋来了。男子清隽无尘的脸上泛着水珠子,连发梢上都有,衣裳也换了一身。
“你闭上眼睛!”阿凝急唤道。
男子一顿,笑道,“闭上眼睛怎么跟你松绑?”
“你不许看不许看!”眼瞧他越走越近,阿凝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上身,简直羞愤欲死。
赵琰心里嘀咕着,亲都亲过了,看一下能怎样?但他可不敢说出来,若是说出来这丫头指不定要跟他没完没了得闹。
“好了好了!”赵琰从地上拾起那件嵌金丝水烟薄纱,及时盖到她身上,“不闹了,乖乖。”
他想给她松绑来着,结果发现那里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你快点儿啊!”
“手别扭了,这结越扭越紧了。”赵琰淡淡提醒道,“想要我放开你,还不好好讨好我?”
阿凝不再挣扎,但要她求他,门儿都没有。
“这结忒难解,小乖,要不你就这么躺着吧,我不介意你占用我的床的。”
“求求你!”她憋了半天,不情不愿求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求求你了,殿下!”她娇娇柔柔地嚷了一句。
赵琰笑了一声,低头又亲了亲她的脸。
两人正腻歪着,忽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雨声中,陆青山的声音似乎十分焦急,“殿下!殿下!”
赵琰皱皱眉。陆青山是长胆儿了,这种时候也敢来打扰。
他顿了顿,外面敲门声不止。他只好放开阿凝,“乖乖的别动,等下来跟你解。”说着放下了纱帐,走出门去。
外面一片茫茫的雨幕,陆青山浑身都湿透了,显然是冒雨骑马赶来。
“殿下,西北有紧急消息。”他从胸口掏出一本加急秘信,递给赵琰。
赵琰看过之后,眸色一冷,“胡广叙这样的人也能做上一路总督的位置,当今皇上当真是瞎了眼。”
男子的语气带着层层的寒意,丝毫不忌讳对天子的不敬。陆青山知道,殿下此刻已是怒极。殿下在西北线上筹谋许久的计划被忽然打乱,这场原本还要过半年的战事被提前挑起。
“消息可传到宫里了?”
“严将军的八百里加急明日一早就能进宫。”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他说着,转身进了屋。
帐子被掀开,榻上的小姑娘双眸水汪汪的,“殿下!”又挣了挣手,意思不言而喻。
赵琰目色深敛,带着几分沉思。他探身过去,双手刚碰到她的手腕,忽然又缩了回去。
“阿凝,你答应我马上成亲,我就给你松绑。”男子语气淡淡,却是语出惊人。
阿凝瞪圆了眼睛:“什么呀?咱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你说了暂且不逼我的。”要不是看他委屈,她也不会心软地跑来跟他这样胡混。
但这回赵琰却没笑,一双眼安安静静的,沉默地看着她。
阿凝也渐渐敛了笑,好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赵琰摸了摸她的脸,“没什么,就是想早点娶到你。”他的视线顺着她的脖子往下,便看到笼罩在薄纱下的朦胧霜雪。
“阿凝,”他忽然低头,轻声问道:“我若是现在要了你,你是不是就愿意嫁给我了?”
阿凝简直懵了,还在震惊中,他就伸手来脱她的裙子。
“赵琰,你停手!”阿凝怒瞪着他。
男子顿了顿,叹了一声,手从她裙子底下抽出来,淡笑着捏了下她的脸,“不过同你开个玩笑。”
他站起身来给她解开手上的束缚,没那个耐心解,直接用内力崩断的。
阿凝穿好了衣裳,腰带比先前凭空窄了一寸,但扎成蝴蝶结后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赵琰给她吹了吹带着红痕的手腕,低声下气地哄了她一会儿,待她心情好些了,才开口送她回府。
阿凝倒是惊奇今日他竟然没变着法子留她。
第二日,一条炸弹般的消息瞬间让整座京城都炸开了锅。西北草原格罗王克尔图夜袭安西路总督府,安西路总督胡广叙竟然弃城逃跑,安西路守军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克尔图军队趁机绕开严末严将军守备森严的西北线,从大齐疆域最西边的安西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一连拿下肃、沙、甘三州,直逼玉门关。
大齐疆域辽阔,周边小国和西北各部无不俯首称臣。其中西北草原游牧部落一向以野蛮剽悍而被自诩为诗书礼义之邦的大齐所不耻,这次竟然胆大包天敢进犯大齐,实在让人震惊。当然,这是一般百姓的看法。
若是时常注意西北线形势的人,大约就不会这样震惊了。这几十年来,草原各部因格罗部的异军突起而渐起厮杀,这一代的格罗王克尔图更是雄心勃勃,在位期间东征西讨,连续吞下许多部落,隐隐成为草原王者。大齐又怎么会坐视克尔图强大到成为自己的威胁呢?枢府一干重臣都心知肚明,大齐与克尔图一战,在所难免。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突然。
大齐版图中,和克罗部毗邻的绵延西北境一直有严将军驻守,一直十分稳妥。与安西路肃州毗邻的是列特部。而列特部因水土肥美土地广阔实力不亚于格罗部,双方一直争斗不下。列特部一直同大齐十分友好,不像格罗部逮着机会就在边境处抢掠百姓,加之肃州是易守难攻的天险,所以这处的兵力才一直未引起大齐的重视,这次克尔图突袭,又恰好遇到胡广叙这个懦夫,趁机占了三州,的确让人措手不及。
景元帝刚得到消息,就召集了枢密院、政事堂以及兵部共同议事,一向优柔寡断的景元帝倒也效率了一回,很快就有了旨意。
一是迅速捉拿胡广叙并押解入京;二是西北线驻守的严末严将军暂时接管安西路一切军务,务必把克尔图挡在玉门关以外;三是枢密副使凌子绪为主帅,现在兵部任职的祈王为监军,率领三十万大军接洽严将军,旨在拿下胆敢侵犯大齐国威的格罗王并彻底征服西北草原各部,以扬国威。
三段语句瞬间让百姓们群情激昂。茶坊酒肆里无不称道,这才对嘛,咱们大齐可是四海来朝,威震四野的,怎么能被一个小喽啰给欺负了?
至于祈王殿下也奉旨随军出征,表明了景元帝对这次征战西北的重视,有振奋军心的作用。大家都知道如今祈王殿下越发得景元帝的看重,他随军出征,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君王的威仪同行。
阿凝知道此事后立刻让锦青暗中送信去祈王府,说她想见赵琰一面。可是这旨意一下,赵琰哪里有空闲的时候?本就是意料之外,事出突然,有太多需要准备。
其实到目前为止,大齐的许多百姓们仍然不把那些小民族放在眼里,他们的人口地域顶多只是大齐的两个路,这次大齐失利也只是因胡广叙的失职而已。可阿凝这一年时常和荣寰通信,知道情况并非如此。
荣寰在严将军麾下,而严将军驻守的西北线才是和格罗部毗邻的,他们和格罗部军队较量过几次,都是小打小闹,也未曾上报朝廷。克尔图忌惮严末,不曾和严末真正出手,没想到他能有本事独辟蹊径,打通列特部的关节,从安西路撕开口子。肃州是安西路腹地的第一道防线,他们越过肃州,便能轻易扫荡整个安西路腹地,凭那些野蛮人的品行,安西路的百姓只怕正身处水深火热中。
荣寰在信中还说过,草原各部只怕并不如大齐百姓心目中那样好对付,特别是骁勇善战的格罗部军队,他能迅速崛起绝非偶然。景元帝真想征服草原,绝不是一两年就能做到的。
所以,赵琰此次出京,归期遥遥。
等到赵琰来看阿凝时,已经是三日之后。军情紧急,再过两日他就要启程西北线安西路。
他这次倒没再掩饰什么,直接登门拜访东临侯府。他们是有婚约的,男方即将出征,特来和女方道别,名正言顺。
花厅里,东临侯特地留了空间给他们。阿凝看着仍然对着她笑得温温淡淡的男子,忽然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你一直就知道会有这场战事对不对?你能在皇上得到消息之前就知道此事,凭你的耳目,又怎会对现在的局面毫无所觉?”
赵琰默默看着她,面容微显疲惫,眸光安静沉敛。
“你千方百计博得皇上信任,这次从灵州回来,就去了兵部,也是为了今日能随军出征。你一早就计划要亲自出征西北的对不对?”她连质问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甜软,没什么戾气。大概是习惯了在他面前撒娇的缘故。
赵琰缓缓点了点头,“手握兵力才是最终致胜的关键。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说的致胜是什么意思,她当然知道。
“可是,皇上不是已经很信任你了吗?他说不定会传位于你,你又何必…”
赵琰嗤笑一声,“阿凝,世上最信不得的就是帝王的宠信。”
阿凝沉默下来。她知道他说得对,可她不明白如今自己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是怎么回事儿。
赵琰见她牙齿咬着唇瓣,一双眼水汪汪的看着他,他忽然道:“阿凝,我原本计划今年春天就娶你过门的,这次出征便带你一起去。我舍不得离开你的。”
阿凝的眼泪忽然就掉出来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她也不想离开他。
可她转念一想又不对,“你前些日子急着娶我就是知道西北即将不稳?你打算带我一起走,那先前还说我随时可以回荣府?”
这话自然是哄她的。待她到了祈王府,一切都是赵琰做主,他想带走她还不是轻而易举。这会儿赵琰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阿凝拿了帕子擦了下眼泪,“幸好我没有答应你。我不会离开荣府的。”
赵琰皱皱眉:“阿凝,你怎么不为我想想?此去说不定就是三五年,还是出征打仗,你都不担心我吗?这么长时间,你也……不会舍不得我吗?”他气闷得很,忽然觉得这丫头太没良心了,一心只顾着荣府,或许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阿凝当然舍不得他,但她这会儿还在为他的诓骗生气呢,遂瞪他一眼,“你又怎么不为我想想?我若当真消失这样久,我爹娘该如何担心?我不在京里,他们又该如何孤独。他们也会想我的。”
赵琰沉默半晌,又柔声道:“我这回来之前跟父皇请了旨的,你若是愿意,这两日也可以成亲,不管你是否陪我一起走,都能了却我一桩心事。我现在只问你,你愿不愿意?”
阿凝道:“不愿意。”
虽然已料到结果,他还是沉了脸色,闭了闭眼,忽然捉住她的肩膀,低头吻下去。
阿凝没料到他这样大胆,在荣府的待客花厅里就敢欺负她,她还在生气呢,挣了一会儿,结果他把她抱着退了几步,压到朱红的圆柱上继续吻着。
他觉得挫败,对她好了这么久,结果在她心里,自己的地位不如荣府里的任何一个人。他原本以为自己多少入了她的心,便是她不跟他走,他也能放心把她留在京城。可现在,他忽然不确定了。
觊觎她的人那么多,她那对父母又各种靠不住,就算是有婚约在身,也难免发生什么意外,到时候便是后悔莫及。
“若我说,你必须现在嫁给我呢?”赵琰松开她的唇,低低问道。
阿凝瞧了眼大开的门外面并没有丫鬟,放了心之后,怒瞪着他,“我才不嫁给你呢!”
赵琰冷笑了一下,轻抚了下她红润水色的唇瓣,“我是一直顾虑你的感受才没有逼迫你。你既然说我不为你考虑,那我就真如你所说好了。你放心,祈王府的聘礼早就备好了,那些大婚程序也可以从简,你今天晚上就乖乖躺在我的房里跟我过洞房花烛吧。”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阿凝一边恼他说话流氓,一边又吓得不轻,一把拉住他,“你别这样!”
赵琰被她拉住,又舍不得挣开她,背对着她的身影显得几分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