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又看见兰馨了,对方站在一棵桃树下,粉色的宫装,头上带了一朵桃花的珠花,耳上着两颗粉色的珠子,笑容浅浅,一如初见,静静的看着他。
福喜想叫她,可是下一刻,兰馨四周突然冒出了无数火焰,火焰带着炽热的温度,很快的就将她包裹住,那种高温烤得福喜的身体都开始发烫起来。
“对不起……”火海中,两行热泪滚滚落下,兰馨张口吐出三个字,头上的珠花被火舌卷住,瞬间化为湮灰。
“啊!”福喜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头顶是自己熟悉的青布帐子。浑身发软,一身汗水,湿答答的。
兰馨……
呼出来的气息带着一股灼人的温度,福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带着一股滚烫的温度,难怪他在梦里梦见起了大火。
臀部受了伤,他是伏趴着躺在床上的,可是从臀部传来的痛楚让他冷汗直冒。同时身体里也是火烧火燎的,总之是浑身上下都难受。
他觉得有些渴,可是身体微微一动便撕扯着身后的伤口,只得做罢。
“嘎吱”门被人从外边推开,福喜抬头,看见翠喜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身段袅娜,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
“福喜,你醒了?你可是晕了两天了,担心死人了!”她将托盘放到了桌上,几步走到了床前。
福喜冷眼看她,对方头上还带着自己送她的白玉钗,可是这人,却是极为的陌生的。
“我还没死,你很失望吧?”福喜一丁点也不想和她虚以委蛇,看着她从心底就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为什么,这人表现出来的和她的内心就相差得这么多?面上对你微笑,可是暗地里却想方设法的在你的身上捅着刀子。
翠喜坐到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福喜偏着头看她,脸上露出一丝疑问,问道:“翠喜,你怎么能这么可怕呢?”
“你是黄良悌的人对吗?你怕我把这个消息说出去,因此才想着除了我。兰馨,也不过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又问:“如今我没事,你就不怕我把这个消息说出去?”
翠喜轻轻的微笑,这个笑容是极为的陌生的,带着一股温柔,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得体,她道:“这一切,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谁让你当日撞到了我和淮玺的见面,我不清楚你是否认出了淮玺的身份。可是正如你说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她的语气低低柔柔的,极为舒服,可是却让人毛骨悚然。
“就算你现在去跟赵薇说我是黄良悌的人,你猜她会信吗?一个害了她的孩子的人,她只会认为你是狗急跳墙,胡乱攀扯!”
“那么兰馨呢?你要害我,又何必攀扯上她?”福喜永远忘不了兰馨死去的模样,她还那么年轻,本应该开开心心的活着的。
“兰馨?”翠喜嗤笑一声,道:“你难道是在为她喊冤?你可别忘了,你会落到如此境界,也有对方的作为!我和她,不过是各取所需,她想报仇,我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自然要当我手上的剑!”
“你看,如今赵蔷也被禁足了,也许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我也算如了她的愿!”
翠喜伸手捏了帕子给福喜擦着额上的汗水,笑道:“福喜,你是个好孩子,可惜运气不好!”
“这宫里枉死的人多了去了,我其实并不愿意你成为其中的一员,因为你是那么的天真,看着就像一张白纸,看着就让人想毁掉!”她的指甲划过福喜的脸,带出一条血痕。
“来,福喜,把药喝了吧,这样身体才会好得快!”翠喜将托盘上的药碗端了过来,又变回了那个贴心温柔的大姐姐。
福喜心里发冷,用手移动身体,斜靠在床上。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他却出了一身的汗,疼得双手发抖。
微微休息片刻,他接过碗也没有犹豫仰头便将药喝了。
“你难道不害怕我在里边下药?”翠喜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福喜抹了一把嘴角的药汁,讽刺道:“除非你想节外生枝。”
“福喜,你果然是个不讨喜的人!”翠喜得到了结论。
看着她嘴角的笑,福喜突然心中一颤,心里浮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一直觉得翠喜笑起来很像一个人,那就是黄良悌,黄舒澜!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福喜再看就越看越像,只是黄良悌的容貌较之翠喜要更为出色些。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他想象的或许还要亲密一些。
怀着这个念头,药性上头,福喜又沉沉睡去。
如安是福喜在宫里唯一交好的,第二天得了消息就跑到了沉香院看他,可以那个时候他还在昏着。不过在他醒过来第二天,他又来了。
“不过几日未见,你竟然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如安坐到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还是有些烫!”
当日福喜的情况着实有些凶险,他本就发热,又被打了三十板子,更是雪上加霜,险些就熬不下去了。不过,终归还是熬过来了,但是身体也虚下去了。
福喜扯了一个干巴巴的笑,自嘲道:“命还在,已经谢天谢地了!”他都以为自己会没命了。
如安拍了拍他的头,道:“说的也是!来,我给你带了碗粥,里面可放了不少对身体好的药材,趁热喝吧!”他从随身带来的食盒里将粥取出来。
粥是青黄色的,有一股药草香,却不难闻,吃进嘴里更是一种令人要吞掉舌头的美味。
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喝下了整碗粥,福喜还想喝,却被如安阻止了。
“你久未进食,一下子可不能吃得太多!慢慢来!”
“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马上就是端午了,御膳房里可是忙得紧,我这也是忙里偷闲赶来的。你好好的养着,我这就先回去了!”
“谢谢你,如安!”
如安一愣,扭头,说话的人整个脑袋都埋在了枕头里,他不由的失笑,转身离开,只有一句话在空中飘散。
“我们两人之间,何必客气!”
端午节到来,福喜刚刚能下床,身后的伤口已经结痂,有新肉在长,他老是觉得痒,偏偏又不能挠,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端午节那天,也没人管他,他自己埋头睡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收到如安的粽子一个。那时,他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这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过了?
天气越热,屋里又没有冰块,对于福喜来说简直是煎熬,不过还好他的伤在入夏之后很快的就完全康复了。
不过这也代表了他很快的就要被扫地出门了,经此一遭,他是不能再在沉香院伺候了,宝喜倒是有些不舍。先不说福喜脾气好,再说他和如安有交情,平日可以带些好吃的回来打打牙祭,可是这种好处他走了以后都没有了。
他离开的那天,翠喜倒是送了他一程,给了他一句话,或者说是忠告:“福喜,要在宫里活下去,你得长个心眼。”这句话,他记到了心里。
在离开东宫的时候,他又看见了太子殿下,对方仍是穿着他特有的金色蟒服,兰芝玉树,姿容卓越。
福喜同其他的宫人一样磕头行礼,看着太子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只看得见一截明黄色的衣角从他眼前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