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陈小娇回想一下那一刻自己的内心简直是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那种来自冥冥之中的恶意诅咒一样地附上了身……除了主角们都换成了男的以外,这一世的剧本跟上一世一样的狗血——都是在陈阿娇失宠之后(…?)卫子夫第三者插足成功上位,他果然还是没有逃脱前辈的命运qaq
似乎像是为了应和陈小娇如遭雷劈之后的联想,上位那人当着一众目瞪口呆的宾客继续不要脸,笑眯眯地转向一旁的方志安:“方使君……?”
被省略掉的部分绝壁是意味深长但又浅显易懂的,最起码全场都get到中心思想了。
方使君有些讶异又有些遗憾,但脸上自然是要摆出一副不胜荣幸的模样,立即开口表示将手里还没拿热乎的这队伶人的所有权转让给旁边的这位小祖宗了。
刘彻微笑颔首,眼角余光似乎不经意地从陈小娇那里一扫而过,却见那人只是看着场中某个方向,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来。
刘彻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是一僵。
……他的哥哥竟然真地不觉得在乎亦不觉得难过?他刘彻在那人心里到底算什么?
刘彻自觉前后两世加起来数十年,从来没有什么人或东西,像他的哥哥那样,让他抓心挠肝手段百出地求而不得——什么时候他要一个人或是一件东西还要百般征询千般思索生怕那人有半点不如意丝毫的难过?
但他的哥哥偏就让他尝到了这种感觉,而且是一次性八/九年地尝了个透彻。
刘彻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其实他还真冤枉了陈小娇。
作为理工男陈小娇有两个毛病,其一,他的随机应变能力有点差——简单说来就是遇了什么一时接受不了的事情容易死机,譬如现在;其二,他有点认死理,在他的印象里,“卫子夫”就是“陈阿娇”的克星,解不开的那种,所以他听见卫子夫三个字之后就觉得,心里没有了咔嚓那一声响,就是变得瓦凉瓦凉的了。
他这才恍然知道了自己从一开始不是很在意自己弯了却很在意和他家阿彻弯在一起的原因——他怕啊,金屋藏娇,长门宫怨——他怕这是场命定之劫。
结果一个疏忽,这场劫数当头劈下来了,劈得陈小娇心里止不住地哆嗦。
只是呆滞之后陈小娇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他一边在脑内循环着这些年他与阿彻的相处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们与前世不一样了,很多东西都改变了,阿彻也不是那个心狠手黑的帝王了,他们之间也不是简单的利益交换了,他与阿彻是有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的,他不是还答应了要相信阿彻——
只是那么多的回忆还没等他循环一遍,他就听见那个喜欢贴在他耳边带着笑意气息温热说话暧昧的声音在整个安静的宴厅里响起——
“是个不错的孩子呢,你上来,到我身边坐着。”
那一刹那陈小娇的脑海里是回忆清空,成了一片空白。
什么在乎不在乎的赌气他早就忘了,他呆愣愣地低头去看自己露出袍袖的手上的红痕,傻怔了好久,久到宴厅里已经没了那些窃窃私语,重新换上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陈小娇才终于觉得思绪一点一点地聚拢回来,他心道……你傻了,陈小娇,你以为当年的陈阿娇与汉武帝就半点感情基础也不存吗?那得是多少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才哪到哪儿?
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的一些孩子话,你就真信了?就跟一句“若得阿娇必筑金屋以藏之”一样的童言无忌,信了你就是个煞笔啊,妥妥的那种。
……然后陈小娇竟然觉得有点庆幸,还好他没把自己交付出去,还好他是个男人不能做什么狗屁皇后,还好他便宜娘亲还没来得及遇上那个小白脸献上那个劳什子长门宫……
不就是养出个白眼狼吗?早八百年就知道了!不就是后宫自有后来人吗?劳资不伺候了!
陈小娇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他觉得这一刻自己像是个勇士一样充满了力量——前世那么多年他规规矩矩结果一道雷劈得不得好死——这一世这么多年他本本分分结果差点给人骗得*失心——谁编的狗血剧本谁爱演谁演去!
于是勇士一样的陈小娇猛地站起了身,带得面前的木几都差点被掀了桌,也不顾一堂人惊诧的目光,陈小娇冷着脸就往外走,一副谁拦他就踩死谁的表情——
……什么加冠之后回封地,他现在就回宫收拾行李打铺盖卷儿滚蛋!刘彻登基之前有他便宜娘亲担着,他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劳资年方十九貌美如花,还有大好人生巅峰等着劳资去攀登——弯了就弯了劳资不在乎——变态你继续千古霸业去吧反正你已经不需要人铺路了从此一刀两断天涯陌路!
陈小娇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边走边想若是刘彻来追他该做什么反应,结果走了几步身后没什么声音面前却有一水儿使君府里的护卫把他拦了下来,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就等着上面一声吩咐就将陈小娇一举擒下了。
陈小娇索性跟着那些护卫一起把眼神投给上位的人。
然后他就看见那人还是那么好看地笑着,怀里搂着那个漂亮的男孩儿,坐在那儿一动也没动。
雄赳赳气昂昂的陈小娇觉得自己像是个气球,让人突然在心口那儿扎了一针,也或许好几针,不算疼吧,……可是气漏了。
漏得他都快撑不住这副皮囊了。
陈小娇想……那不行啊,要是瘫在这儿他陈小侯爷的脸还往哪儿搁?
然后陈小娇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把自己这个气球又充起来,他也不往外闯了,他转个身冲着上位的人去了。
除了刘彻以外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包括使君在内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明显是跟贵客有关系的——这府里使君说了算,使君又听旁边这位贵客的,贵客在那儿笑眯眯逗着怀里微微瑟缩的男孩儿,不去理,于是满场都安静看着。
看着这场一个人的独角戏。
陈小娇觉得自己走了很久才走到那个人面前,走得他快没力气了,所幸还留了点。
那个始终没看他的男人抬起头来了,笑着的,好看极了:“哥——”
“啪。”
不大的力度,不响的声音,只是全场都安静了,死一样的安静。
陈小娇真想说一句去你特么的刘彻劳资瞎了眼了,可是他想这是在使君的府上啊,这个人以后是要做皇帝的,怎么能有被人扇过的传言呢。
想完之后陈小娇就想笑……陈小娇啊你真不愧是个21世纪好煞笔,到了这时候你还想着他呢。
只是到最后他也没笑出来。
他冲着那人动了动嘴唇,脸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是僵的,涩哑的声带也是。
“……你赢了,我滚。”
那涩哑的声音甫一落地,人们眼里那个刚抬起头来的、就算被抽了一巴掌依旧是噙着笑意的、从容不变处事不惊温和谦雅的贵客,脸上的所有情绪都被惊恐所替代了。
真的算的上是惊恐了,跟那一身上位者气度完全不搭的惊恐不加掩饰地露在脸上,因为刘彻一抬起头,就看见对面那个人……
陈小娇他眼圈红了。
——刘彻这么多年,见过他的哥哥所有不曾在外人面前表露出的情绪,只是无论是当初与皇子撕咬,或是被太傅抽得手心通红,或是遇上窦太后训斥,甚至是他那时惹得他的哥哥出走,那一杯热茶泼上身……他都不曾见这个人带着这么浓重的遮掩不住的委屈和难过。
……你要把这个人逼哭了刘彻。
这个认知让刘彻也差点跟着红了眼睛,心口像是让谁狠狠地擂了一大锤子似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