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宫门,赵根已驾着马车等在了宫门外,他便颤颤的往马车走去。
赵根见自家王爷一个人出来,便猜到了几分,他深知王爷的秉性,如今又见他面色不好,虽有心开解,却不知该从何劝起,只叫了声王爷,便不敢再说话。
赵子深微微颔首应了句,有些有气无力的上了马车后,就示意赵根赶紧回嘉禾县。
这个时辰已是傍晚了,如果要赶回嘉禾县,必定得走夜路,路不好走还很危险,赵根心里默默思索着,随即想到王爷必定是想早些回去和夫人商量对策,不禁也着急起来,让王爷在此停留一夜估计他也不会肯,还好自己有些拳脚功夫,从前也走过夜路,想来应该是没有问题。
想到此,他让赵子深在车上躺会儿,自己驾着车快速往嘉禾县奔去。
一宿未眠,第二日凌晨天还未亮,赵根才驾着马车回到了嘉禾县衙。
两人都是满眼血丝,进了后院后,赵子深便让赵根快些去休息,自己则回了屋。
屋里赵夫人听到响声已起了来,披了外衫正要出门,就听到门响了,赵子深已进了来。
她赶紧上前,见赵子深一脸疲倦,便急切问道:“老爷怎的这么急着赶回来?伯夷也回了吗?”
赵子深听了夫人的问话,只闭了眼,无力的摇了摇头。
赵夫人一见他这样,脑里也是一声闷响,双手抓住赵子深的衣袖,瞪着双眼,缓缓问道:“我儿伯夷……被……选中了?”
赵子深睁开双眼,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夫人,再次无力的点了点头。
“不………………”赵夫人婆娑着双眼,扯着赵子深的衣袖不停摇头,嘴里哭嚷道:“……他还那么小……老爷…………你把伯夷给我带回来…………我们家不要那滔天的富贵…………我只要我的伯夷…………”
赵子深内疚不已,见自己的夫人第一次毫无形象的撒泼,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甚是酸痛,手一伸就将她紧紧的圈进了怀里。
赵夫人不再叫嚷,只贴着赵子深的肩头不停的呜呜哭泣。
两人就这样紧紧的抱了半响,赵夫人的哭声才越来越小,发泄完了,她也清醒了些,此事不是她家老爷轻易就能做的了决定的,也只能说是伯夷命该如此了,她家老爷想了诸多办法,却还是走到了这步,如今既然已成事实,也只得想开些,学那些望子成龙的人家,看成是喜事吧......
只是老爷一门心思的不想伯夷进宫,如今这样,她有些怕他内心承受不住......
想至此,她赶紧止了哭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嘴里叫道:“老爷......”
赵子深见她终于不再哭了,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又听见她急切的叫着自己,不知所为何事?难不成夫人有办法接回伯夷?想到这儿,他也是急切的望向自己的夫人,嘴里问道:“夫人有办法?”
见老爷一副殷切的目光盯着自己,赵夫人到嘴的话只得噎了下去,半响,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说道:“.....老爷.......这事.....改不过来了.....”
见赵子深听了她的话,刚有了些神彩的眼又暗淡了下去,心里不由疼痛起来,却不得不说出实话让他死心,只强忍着泪水又说道:“.....老爷.....这事儿咱们是回天乏术了..........除非.....皇上能改了心意.....可君无戏言.....老爷.....只能咱们想开些了..........”
说完,又抱着赵子深哭了起来。
赵子深刚抱起的希望又破灭了,深知她说的是实话,便也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两人抱一会儿又相互劝慰一会儿,就这样大半日都未进过食,也未曾休息,期间有下人过来敲门,两人都不吭声,还是赵根过来了,不停的叫喊,赵子深才哑着声回了句话,让他们不要担心。
赵夫人这才回过神,自家老爷连夜赶了回来,未休息过一下,又饿了一天,这样下去身体可如何遭的住?便赶紧叫赵根别走,去将饭菜端进来。
饭菜一直就为二人热在锅里,赵根去传了话,三两下就上了桌,赵夫人舀了饭,劝慰着赵子深吃了点,自己也强咽了些,吃完后又让人打来热水,为赵子深梳洗了下,就强行将他按到了床上让他休息,自己也是极累,也是上了床躺在他的身侧。
两人躺在床上,又说了会儿话,赵夫人便强迫赵子深睡了过去。
接连几日,家里的气氛都有些阴沉,不过好在两人相互支撑,互相慰藉,渐渐的便也想开了些,尝试着像其他人一样对此事乐见其成,虽说今后再不能成为家人,不过还有机会再见不是,况且以后有可能坐上那万人之上的位置,成为权倾朝野的人,这命也不是一般人就有的,再伤心着不就是为他增添晦气?
思至此,两人便再也不如之前那样痛不欲生了,反而开始想着就算不为他有所谋划,可总得不让他在那深宫里有所担心不是?
两人便都强压下内心的不适,装着伯夷只是还未回家,恢复了日常生活。
日子一晃就过了大半个月,这日,赵子深从衙门刚一回到后院换了便服,就听衙门前面突然人声沸腾,似乎还隐隐有人恭贺的声音。
他正有些好奇,就见衙门里的衙役簇拥着一个太监走了进来,后面还有皇宫侍卫抬着两个木箱,众人一见他就齐声高呼恭喜大人。太监也含笑走到他的面前,对着赵子深拱了手,又对临安方向拱了拱,细着声音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杂家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宣读圣旨,为王爷送上皇上亲封的赏赐.....”
说完就示意侍卫将木箱抬上来放到赵子深面前,赵子深一看心里就有了数,也拱手笑道:“劳烦公公了,长途跋涉了一趟,赵某实在过意不去,公公要不嫌弃的话,请先里面喝杯薄茶,休息下再说.....”接着就做了个请的姿势,让公公先进屋。
公公想着修王爷此时风头正茂,团着些总归没有坏处的,便也呵呵笑言:“不敢当.....不敢当.....”就跟赵子深进了厅堂。
赵夫人张氏也早已听到了吵闹声,听完他们的对话,便让人赶紧沏了茶送去,又让赵根也去招呼那些侍卫喝茶休息下。
厅堂内,赵子深坐于主位,公公坐到了他的下手,端起桌上的茶,公公呵呵笑道:“杂家姓李.....在皇上面前做个小小的管事.....王爷可以称杂家小李子.....”
“.....能在皇上面前做事.....怎么可以随便乱称呼.....那不是拂了皇上的脸面.....李公公过谦了..........”赵子深也端起茶杯,用碗盖浮了浮上面的茶叶笑道。
“.....呵呵.....杂家再厉害.....还是个奴才.....还得为王爷跑腿不是..........”李公公也舔着脸笑道。
“.....公公此言差矣..........这世间谁不是为皇上跑腿的..........不过位置不同罢了..........公公又何苦自嘲..........”
两人说着话就喝完了茶,李公公让赵子深先去整理一番,将家眷都叫出来,自己好宣读圣旨。赵子深因刚到嘉禾县上任,只有夫人张氏跟于此,便与她一起更换了朝服,赶到院内已铺好的褥垫上跪好,听读旨意。
李公公让侍卫遣散了围观众人,才拿出图案为祥云瑞鹤,用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黑牛角轴的圣旨来,打开后便清了清喉,唱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嘉禾知县赵子深,为官清廉,政绩斐然,特授直秘阁,以京朝官充任,掌秘阁事务,赐五品服,赏白银一千两,以示皇恩,钦此。”
赵子深跪在褥垫上听的一愣一愣,他有些喜不自禁,皇上这意思莫非是让他进朝为官,留任临安?那这不就代表以后还是能见着伯夷?
李公公宣读完圣旨已有一会儿,可修王爷却还是跪在地上,心里疑惑着,该不会是被喜昏了头脑吧?赵夫人在一旁见自家老爷还不起来领旨,就知道他肯定还没回过神,伸了手出来扯了扯他的衣袖,见他转过来木然的看着她,便对他努努嘴,示意他看李公公。
赵子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呼了句:“谢主龙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低着头,上前接了李公公手里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