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宣旨太监的喝令,立时就有几个粗壮的宫女拿了三碗药上来,一人捏住一个贵女的下颌,任凭她们怎么挣扎,径直把那药给灌了进去。
    三女心中都知道这是什么药,被灌之后都有些瘫软在地,于是另有几个太监就乘机把她们拖往冷宫去了。
    那宣旨的太监就拿出另一道圣旨,正打算唤镇国公女施氏接旨,就听见了“噗咚”一声。
    他扭头一看,施氏已然晕倒在了自己的门口。
    他冷冷一笑道:“这货却是个怂的,旨意还没宣呢,就已经晕了。得,我这也省了,小的们,你们自己照着旨意办事儿吧。”
    一众人应诺不提。
    待得施氏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掖庭了,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庭院中。
    向洒扫的仆役询问后她才知道,原来她反倒成了四人中最幸运的一个。
    皇上对她的处置,就是按照规矩逐出了皇宫。如今她是在宫外一处用来临时安置未入宫的宫女的宅子里,等待自己的家人把她接回去。
    虽然回去未必能有什么好结局,可是比起那三个生死不明地被困冷宫,无论怎样都要好太多了。
    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在后宫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秀女都不是傻的,大家就都知道,这是皇上对勋贵和世家们公然而强硬地干涉他的家事的一个反击。
    只是皇上居然会如此地不留情面,如此地粗暴,这一点真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主要是勋贵世家们一直觉得,就算皇上曾经立过一个身份卑贱的皇后,但那不是很快就废了吗?
    所以尽管皇上这次明令他要按古法选后。不看待选女子的身份背景,但众人依然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最终还是会衡量这些条件的。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敢联合向宗人府施压的原因。最终宗人府同意众贵族的意见,不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吗?
    有很多事情都有着它既定的规矩,在贵族圈里,人们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这些规矩,他们认为皇上也应该遵守才是。
    可是他们却偏偏遇到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且极为暴躁的君王。
    当天预备侍寝的秀女也是一个贵女,她就比有些人有眼色得多了。当机立断地称病告假。
    尚寝局的总管就顺势没有再安排秀女替补侍寝。这一下就让有点见识的人都证实了这个猜想。皇上此举果然是由预谋地针对贵族圈子,并不是如他旨意上说的,是那几个秀女冒犯了他。
    他就是想拿那四个身份最高的贵女来做阀子。要给胆大妄为的勋贵和世家们一点颜色看看。
    一时间后宫都有些沉静下来,人人都在小心地观望着前朝对此事的反应以及此事最终的结局,生怕自己再成了遭殃的池鱼。
    侍寝的事情就这样停了下来,在那名单上的贵女们人人自危。西南六宫这里反倒平静了下来。
    前朝却因此而起了极大的震荡。
    那一波又一波的对弈真是精彩得有如唱戏一般,借由宫女太监们的口。一趟趟地传到了众秀女的耳中。
    要知道那四个贵女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她们在前朝的父兄可都是拥有实权的人物,而他们连城同盟的那个圈子,因有着共同的利益。共同进退起来,就是皇上,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首先发难的是右丞相王十一郎。
    他在得到消息的当天下午。他就递了条子请求面圣。
    可是皇上当天并没有见他。
    等到宫中下匙,他不得不被驱逐出宫。就立时去了四家国公府,联络他们与自己联名在早朝中就此事上谏,逼迫皇上收回成命。
    之后他又连夜赶赴多家世家、朝臣的府中联络,说通了他们翌日一早一同上谏,定要给皇帝一点威慑不可,让他知道世家勋贵们的女儿,在宫中代表的是一个家族的脸面,不是那么好处置的。
    他的成绩不错,这一晚就联络了好几十人。
    明日不过是个小朝会,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这些人数相信也很够看的了。
    翌日早朝上,刚开始议事,他就出列来跪求皇上就此事给大家一个说法。
    立时便有他一早联络好的官员一同出列附议。
    只是让他有些心惊的是,他昨夜联络好的人中,此刻出列附议的,竟然只有不到一半。
    而四大国公府,此刻也只有辅国公府和安国公府出列了。
    剩下的定国公府因为没有嫡女参与其中,虽说答应了他要附议,此刻却没有出列,他还觉得可以理解一二,但镇国公也违背承诺,这就让他隐隐感到了不安,总觉得有超出他掌控的事情正在发生。
    果然,御座上的皇帝本人也很反常,并没有向以前那样勃然暴怒。
    他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众卿乃肱骨之臣,不关心家国要务,却总是操心朕的床第之事,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说完就不再搭理跪着的这十来个人,而是有条不紊地处理起其他军政事务来。
    上书省除了右相之外,自然还有左相和上书令两人,皇上越过右相,径直与这两人商议诸般朝事,这两人也十分有默契地配合。
    几人在一问一答之间已经决定了好几件事了,被晾在一边的附议右相的诸人就都有了不好的感觉。
    右相王十一郎自然也是心中暗暗焦躁。但他毕竟为官多年,心思深沉,虽然跪在殿中,却已经把事情前前后后都捋了几遍。
    他无论怎么想都觉得皇上没有办法真的绕过他们不管,这么多人跪求他回应的事情,他本应越早给予关注,越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现在对自己一帮人不理不睬,只是拖延时间罢了。可是这种拖延不过是一种无谓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事情,在今日下朝之前,他总要有个态度的,否则明日就要面临御史们如纸片一样的上书了。
    所以他认为这是皇上孩子气的一种反应,并不为俱。
    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现在也只有坚持到底这一个选择了。
    想清楚了这点。他反倒变得平静下来。气定神闲地跪在殿中央等着。
    就在早朝议事差不多快结束,眼看皇上再绕不过去他们,不得不就他们的上谏表态的时候。殿外传来了一声“报——”
    这是紧急军情,顿时殿中众人心中俱是一抖,跪着的这些人就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宣上殿来的军士承上八百里军报道:“启禀圣上。西山和东山的军营皆出现动乱,西山营左参将龚斌。东山营右参领吴浩各领了一队将士欲夺军权,西山营右参将和东山营左参领正在奋力抵挡,特此请求朝廷的援助。”
    这军报如同在平静的水池里投进了一个巨石,殿内“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不能置信。建国百年来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地,分职掌管东西山两个军营一半的军权,肩负保卫京畿重责的辅国公府和安国公府会毫无征兆地领兵造反。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吧。
    众人忍不住当庭议论纷纷,而有聪明地已经猜到一点了内情。俱都有点同情地看向了与王十一郎一同跪在最前列的两个国公——这两人在听到军报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发生何事,顿时都有些直不起身子来的瘫在了原地。
    果然皇上闻报之后,不但没有惊慌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诡笑,毫不犹豫地下了旨意:“着金吾卫统领严聆听旨,即刻带领三百金吾卫看守住辅国公府和安国公府,不可放过一人。定国公、镇国公听旨,朕命你二人即刻前往五城兵抚司,各点一千兵丁分赴东西山营清除兵祸,就地收编叛乱的那一半军士。”
    点名的这三人都纷纷应诺而去。
    底下众人就都是心知肚明了。
    皇上这是早就预备好了后手呢。
    看来他敢动后宫那些女人,是心中早有成算的。想必他一早就分化了四大国公府,以东西山营的另一半军权为饵,令得在选秀一事中本就没有利害关系的定国公,以及四女中结局最佳的镇国公倒戈相向。
    他再谋划一个另两位国公造反逼宫的假象,这下他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本来就是宫闱妇人的小事,如今却上升成威慑社稷安稳的大事上,辅国公和安国公这次可是要把全副身家都赔出去了。
    要知道开国伊始,四大国公府因扶助太祖夺江山有功,被封为世袭罔替的公爵,并分别执掌四个军营的万人军权,保卫京畿,不可谓不位高权重。
    高宗时,借由打仗缺人的缘由,皇帝把四大军营缩减合并成了分别五千军兵的东西山两个军营,由四大国公共同执掌军权直到今日。
    如今看来,这格局又要改了,以后只怕就是两大国公府各自执掌一营了。
    跪在地上的众人想通了此中关节,早已冷汗淋漓,后悔参与到此事中。
    而前头跪着的两个国公在不断喊冤声中,已经越发透出了绝望的声调。
    须臾皇上就下了旨意,把这两个国公暂时关押到宫中的地牢中。之后他就宣布了退朝。
    只是离开大殿的时候,他朝着王十一郎冷冷一笑,让刚好抬头来窥视他神色的王十一郎瞧了个正着。
    王相心中一颤,他作为上书省的三大巨头之一,天子身边的肱骨之臣,对这位新任天子的手段性情还是有些熟悉的。
    今天皇上露出这一手,他立时就明白了,原来皇帝并不是冲动之下对后宫的女人们发难的,他是早有预谋。
    不知道他是否也准备了后手来对付自己呢?第一次,他对自己不顾家族的反对把女儿送入宫中争夺后位一事,产生了懊悔之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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