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王府启运殿内,朱由榔静静地听着张德宽的汇报。
“此次截杀行动中,一百名参战府卫****战死三人,重伤四人,轻伤者加上臣一共是十五人,几乎人人带伤,个个见血。
而李贼和逆王的部下一共死三十人,无活者。”张德宽当然知道为啥没活的人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了尴尬之后。
他继续道:“此战共缴获完好的腰刀十二把、长枪八杆、弓弩五张、战马二十匹、黄金一箱三百两、白银一箱两千两,余者无算。”
张德宽如数家珍地一一列举了缴获到的战利品,条理也算清晰。
朱由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此战王府护卫算上重伤的共损失七个,着实让朱由榔感到一阵肉疼。
这些少年府卫们可都是他花了近两年时间一手**出来的,是他的忠实部属,也是决定他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资本,少一个他都心疼的要死,更不用说一下子折损了七个了。
不过朱由榔也知道想要让府卫们真正成长起来,必须要经过血的洗礼,大浪淘沙,百炼成金,有些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
对于死殉的府卫们他没什么好说的,一定会好好安葬,让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
对于伤者,朱由榔也会尽心给予医治,幸好都是些轻伤,只要照料好一点,不引起伤口发炎,过几天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对于意外缴获来的几千两金银财货,朱由榔很高兴也很重视,李明忠这次是实实在在的做了一回散财童子了,除了一些必要的赏赐,剩下的都集中放到了王府的库房里,作为未来的抗争资本。
有了这些钱,他的事业必将再上一个台阶,由不得朱由榔不兴奋,不过他只是兴奋了一会儿,眼神便又黯淡下去了。
随着张德宽带来的战利品中,除了一部分金银还有一摞子信件。
朱由榔一看到这些信,心下就感到一阵郁闷,本来只是想拿李明忠投诚靖江王的罪证,没想到府卫在各关口盯梢盘查的时候却截获到了一批官员士绅私通靖江王的信件。
他没想到形势已经严峻到了这个地步,在府卫重点关照李明忠的同时还能截获到这么多,管中窥豹,可知此辈人数之多。
看来梧州府里已有相当一部分的文武官员,开始想着脚踏两只船,纷纷给自己找进阶之路了。前世历史的准确性再次被验证了,危机临身,朱由榔眉头深锁,心中五味交杂。
知道此刻王爷心情不大舒畅,张德宽也不想再行叨扰,遂道:“没什么事,臣先退下了。”
“好。”
张德宽退下后,朱由榔想了片刻,还是理不出头绪,于是决定招严廷英过来商议一下对策,等严廷英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后,只低头思忖了会儿,便一脸神采奕奕的道:“臣有一计,或可为王爷参谋。”
朱由榔闻言精神一振,忙道:“是何计,快快说来!”
严廷英看了看左右,颇为谨慎的道:“此为机密,王爷请附耳。”
朱由榔依言而行,严廷英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朱由榔听完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道:“孤觉得此计可行。”
严廷英恭谨的道:“此计若要成功,非王爷亲自出马不可。”
“嗯。”朱由榔顿了顿,用庄严而有信心的声调说:“如能除掉此贼,震慑群僚,挽救王府危局,皆卿之功。”
严廷英躬身说:“托王爷威灵,臣以驽钝之才,不敢辜负王爷信赖。”
朱由榔微微一笑,道:“卿此番问对,深合孤意,孤有赏。”
说到这里,朱由榔就叫王府下人拿出花银、彩缎,赐给严廷英,严廷英叩头谢恩。
赏赐过后,朱由榔小声嘱咐:“今日问对事宜,不可有半分泄露。
严廷英闻言收起喜悦,神情庄重的道:“王爷放心,此中之事,臣明白。
得到严廷英的承诺,朱由榔欣慰的道:“孤相信你,好了,今日就先谈到这里吧。”
“臣告退。”严廷英叩头再三,这才依礼退下。
等严廷英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后,朱由榔立马叫来心腹内侍王补真,低声吩咐道:“持孤令旨,召广西巡抚翟式耜到王府一叙,记住,隐秘些!”
……
“不知王爷召臣来有何吩咐?”
翟式耜是地方大吏,不是王府属官,世子薨逝时,已经上门吊唁过了,如今逆王造反,欲在广西兴兵作乱,他正日夜忙着部署防御之事,没想到永明王会在此时以急事为由召见其入府问对,心中不由得一阵狐疑,本不想理会,不过碍于礼制还是过来了。
朱由榔深吸一口气,用手指了指案几上的一摞子信笺,示意他拆开阅览。
翟式耜疑惑的取过信笺,拆开阅览了起来,随着一封一封的信笺被拆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差不多皱成了一个川字了。
看完信笺后,翟式耜脸色凝重的道:“臣斗胆问一句,这些私通逆王的信笺王爷是如何得到的?”
朱由榔不假思索的道:“前些日子世子薨逝,又恰逢逆王造反的消息传来,人心惶惶之际,本藩担心会有王府属官勾结靖江王,呼应起事,把王府牵连进去,便布了岗哨,暗中留意查探,没想到除了王府属官外又意外的截到了不少梧州军将官绅的通敌信笺。”
“原来如此。”翟式耜捻了捻须,露出了一丝了然之色。
“如今逆王造反,梧州形势危急,内忧外患,不知翟公对此可有应对之策?”朱由榔近了近身,轻声询问道。
“囊外必先安内!”翟式耜冷哼一声道:“对那些私通逆王的官绅武牟们,必须以雷霆手段震慑之,臣说不得只能请出王命旗牌了!”
“杀不尽杀啊!”朱由榔闻言苦笑一声,说道:“官绅武牟自私庸懦,不知大义,确实该杀,不过如今正是收拾人心之时,杀戮太甚可能会引起激变。
再说暗中投诚的人中还有李明忠,其身为梧州镇将,手绾兵权,麾下有近四千水陆兵将,冒然拘捕可能会发生内讧,火拼,徒让逆王坐享渔翁之利啊!”
翟式耜刚才只是一时激愤,此刻冷静下来想了想,顿觉有些汗颜,他一脸窘态的道:“是臣疏忽了,不知王爷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朱由榔呵呵一笑,道:“如今形势危急,逆王军队朝夕可至,扫除奸逆,解决内忧确实是首要之事。
按说王府和地方府衙都有守土之责,不过单以王府或府衙之力,恐怕力有不逮,上报朝廷调兵援助,时间上又来不及,孤意,不若联合行事。”
翟式耜听到这里,不禁点了点头,问道:“那该如何联合?”
朱由榔见并没有反对,内心一喜,道:“孤是这么考虑的,梧州镇将李明忠麾下兵马众多,亲信党羽遍布军中,自成一体,其有投诚逆王之意,危害最大,当先除之。
如今郡王府合桂王府共六百余府卫,翟公麾下也有六百余抚标兵,加起来一共千余人马。
反观李明忠,其在城东驻有一个陆营两千营兵,营参将是其长子李瑞,麾下还有二百亲信家丁,战力不俗;城西驻有一个水师营五百余人,营参将是其侄子李有成;城中李明忠身边还有三百家丁护卫,城头有近千班军番上①,总兵力合起来不下四千。
所以只能智取,不可强攻,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其麾下兵马,断其倚仗,这样再抓捕就保险多了。所以孤认为……”
等把形势和计划详细得解说完后,翟式耜惊讶得看了朱由榔一眼,第一次对这个落难的宗藩产生了一丝敬佩之意。
他抚着须,轻轻颔着首道:“此法甚妙,臣意可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
“事不宜迟,臣现在就回府衙准备。”翟式耜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下了决心后,做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
“去吧。”目送着他离开后,朱由榔长吁了口气,起身走向窗边,双手握着腰间玉带,看着窗外灼热的阳光蒸腾出的一层热雾,心道:“两年蛰伏,成败之间便看今朝!”
①班军番上:即到行都轮番操练戍守的卫所兵,几乎没什么战力,所以一般都作为守城兵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