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是逃难定居这儿的,祖籍在定州府,短短几天内,那儿的亲族根本就不可能从五十里之遥赶过来,所以添妆的人,除了李二婶,大概就只剩姻亲王家。
在李母看来,添妆也就是个过程,都是自己亲戚,人口简单,所以也就只摆了小宴,并没太丰盛,准备等到了亲迎那天,再好好的招待。
不过事实却超过了她所想的,在王家来人不久,里正的妻子便来了,之后陆陆续续的一些出席了李典禀生宴上的地主们妻子也来了。
她们来,还都不是空着手,每人都带了礼物,算作添妆。
人数挺多,更重要的是,每个出手都算贵重。她们大多是送些精致的银首饰,而其中的一些人更是添了金首饰。
加上李二婶添的十五亩地、王家添的是一片小山包、李奶奶给的是三十两银子、李晨王莲则给了五亩地加十五两。
其实李晨也想多给妹妹些,但他现在确实拿不出太多,他也只当了二掌柜一年多,这么多年来又负担了家里的开支,弟弟上学、孩子嚼用,陆陆续续也给三个妹妹打了家具、做了被子,所以他银子并没攒太多。
按他的本意,他是想妹妹再留一年,到时候添妆添多些,让妹妹嫁过去能够有脸。但现实却不能让妹妹再留一年,只能这么薄的给了。
李晨很是羞愧,想着,以后不管怎么说,也得补偿补偿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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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的添妆,统计起来,是极为多的。加上叶家给的聘礼,这么一些东西,能将一般的地主家给比下去,就是穷些的书香门第之家,也难有这些。
来了这么多人,而且每人添的都比较贵重,当然不会只设小宴了。李母连忙让大儿子去邻里集市买了鸡鸭鱼肉,叫了厨房师傅过来,将之前的好酒拿了出来,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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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有人忍不住拉王莲问道:“晨儿媳妇,这婚怎么这么急?”她们之前可是听说,要等李婉再大些才会将她嫁出去。
距离信传来已经过了几天,王莲估摸着也就这两天,选秀的消息大概就能传到,现在透露也没什么大碍。
放下酒杯,面上颇为为难,王莲道:“婶子,这”欲言又止,装出像想到什么,连连摇头,坚定的道:“不能说,不能说。”
这下子更加惹人怀疑,都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在桌的人彼此对视,都觉得得问出来。
还是之前开口的人追问道:“晨儿媳妇,你还不放心婶子们?你说,婶子们只是想帮着看看,绝对不会往外乱传的。”打包票。
王莲心里当然知道这帮妇人,那嘴是把不住的,但消息也就这前后几天的样子就能传来,现在说了还能卖个好。所以她装作一脸为难,一副你们一定要保密的样子,才小声的道:“我们家京城的妹妹传来的信。”咳了声,更加的轻声:“据说,皇帝又要选秀了!这消息我们摸不准,但本着小心为上,还是提早的将婉儿嫁过去。”
啪嗒,酒杯从手中掉落,桌上的所有人都非常惊讶!随之而来的,就是害怕。
“什么,这是真的吗?”一脸的不可置信,紧接着就是紧张、害怕。
在座的,都是经历了上一次的选秀,因为她们这儿比较富裕,那些来这儿办差的,没少找各种借口讹钱。关键是,有些人家更是既贴了钱,又把女儿赔了。直到现在,还是留在宫中做一名碌碌无闻的宫女。
代价实在是太过惨重,让人想想就是害怕不已。
点头,王莲回道:“是真的,我二姑子送来的信就是这么写的。”指指京城的方向,告诉在座的,是京里来的信,意思也就是说这不是作假的小道消息。
顿了下,她还是有些不确定,所以她略微挽救的补充道:“至于是不是一定要选秀,那我也不能打包票。”
她还是打了一剂预防针,万一皇上想通了,不选秀,这些地主娘子这次宴会回去把女儿匆匆嫁人,回头恐怕得责怪自己、甚至还会埋怨自己家。
听王莲说,是她二姑子从京里送的信,在座的都信了。
上一次李奶奶去京城找丢失了多年的李二妹,她们也听说了,知道那姑娘是个有造化的,就算被人牙子卖了,也给卖到仁慈的大户人家,还好命的给国公府嫡子做大丫鬟。
她得的消息,大概就是国公府里透露出的,那这消息的准确性,就很能保证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没心思在这儿吃宴了,她们家里不是家里有适龄的姑娘,就是娘家侄女、夫家侄女有适龄的姑娘,她们现在都想赶紧离了这儿,回去和丈夫商量一番,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年纪小些的就定下,年纪长些的,就赶紧嫁了。
因为各自怀着这样的心思,宴席也就很快结束了,并没有多少人留下来家长里短的相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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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回去之后,还没半天,选秀的消息就都传开了。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家里有姑娘的都急死了,父母兄弟全都行动起来,去找相配的男子,给女儿、妹妹做丈夫。这时候,以前看不上的,也上门拜访,希望能够结亲。已经不在乎女子家的矜持,都希望给女儿们找个归宿,免得入宫门。
当然,也有些有野心的,这时候在家里盘算,是不是能够送进宫去取一番造化。
在众人到处找女婿中,李婉的婚礼来临。
而接了消息,就从府城往家赶的李典,也将将的在婚礼前赶了回来。
带着他的添妆礼物,一名丫鬟、一名小厮。
丫鬟是一个要好的朋友所赠,十七岁,长相一般,但做得一手好汤,陪嫁过去,也能帮着妹妹做些家务。
而小厮,是李典买的,花了十两银子,妹夫家是开了杂货铺,有个小厮陪过去,就能帮着搬货。当然,也可以去田地里转转,看看那些人用不用功,毕竟妹妹陪嫁的三十亩地,是佃出去的。
李典看着装扮的妹妹,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这样匆促的嫁人、没有丰富的嫁妆,让妹妹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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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叶句那小子我知道,是个温厚的,你跟他大概不会起冲突。”李典并不担心叶句会欺负他妹妹,他担心的是叶句的嫂子,他告诫道:“但他嫂子之前好似对你有些不满,你别因为是她弟媳,什么都忍让,如果她给你小鞋穿,你告诉哥,哥会去找他们家的。”
趁着这会儿还没人,李婉和哥哥聊天道:“哥,叶句的嫂子人不错,定亲那天也是因为叶句母亲给我下的聘礼比她多,在她娘家面前丢了脸,说话才稍微有些冲!其实话一出口,她也就意识到了,很快的就改了口,语气也歉意了很多。”怕哥哥对叶句嫂子有成见。
笑了笑,李典道:“是这样就好。叶句嫂子人不错,你嫁过去也能轻省很多,不然的话,就麻烦大了。”也是太舍不得妹妹嫁人,才会没经大脑的说了刚刚的话。
其实,如果叶句嫂子不是个好的,娘也不会同意妹妹嫁过去。
“恩。我相信,能在他家过的很好。”李婉道。
这是祈愿,也是真的这么认为。
李典随意的找个位置坐下,看着妹妹,神情感触的道:“一转眼,我们都大了,哥哥娶了嫂子,妹妹你也要嫁人了。”
“是呀,我也要嫁人了。”
感叹,李婉这时略微失落,虽然知道作为女子,总会有嫁人的这天,但这么快
还是没想过。
“就当是出个远门,想家了,就回来住住。或者,捎个信,让娘、嫂子和妹妹去看看你。”见妹妹好似要哭,李典忙安慰道。
李婉是女儿当中最长,性格也坚韧,从小到大,还真是少见她这么失落。
捂着嘴,遮掩哽咽,但,泪水却留了下来。
大喜的日子,李婉不想弄的很悲伤,她深呼一口气,僵硬的咧嘴,扯出的笑容很是难看:“对,想家了我就回来。”
回来。怎么可能呢?之后,家就是娘家了。而她,也不再是李家阿婉,将会是叶家李氏。
李清进来的时候,哥哥、姐姐的心情都很低落,她也提不起劲。今天就是和姐姐分开的日子了。所有人都说姐姐结婚是喜事,但,李清却觉得没有比这更悲伤的了。
三兄妹,彼此之间都相视无言,直到全福奶奶过来梳妆,也没人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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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嫁衣,一束秀气黑发盘旋,金钗束发,金耳环串着珍珠,绞丝金镯,这么多的金子却没让李婉看起来粗俗,反而衬托的有些雅致。全福奶奶放下梳子,拿起水粉的时候道:“婉儿这丫头真美。”被李婉明艳样貌惊到的人道:“是。叶家小子有福了。”
腮下施了脂粉,一点朱砂涂唇,黛色着眉。
更加似画中人。
全福奶奶拿红盖头遮起。
这一阻拦,是莫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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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端庄的坐在床头。
满屋的亲戚相聊,李清却是沉默的。她紧紧的握着姐姐的手,彼此感应着对方的温度,最后这一刻在家,她们不会松手。时间,在这一刻,流逝的很快,往常漫长的半个时辰,这时候却转眼即逝。
亲迎的唢呐响起,催促着李婉起身,去了客厅,拜别家人。哭声,伴着笑,李母在这,养育了女儿九年之久的屋子,送女儿出嫁。去一个,她以后一生所待的居所。那里,有她新的家人,还会有她的孩子。
李晨背起妹妹,送入轿子,心里是沉重的,压抑着。
唢呐远去,三月春风吹落桃花,满院子喜庆。李家,却都是沉重。而李清,最是悲伤,她也只剩下几年了,到时候,不知道会去何方。
婚礼结束,李家人就等着三天后的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