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帅,您怎么来这里了?总攻还有两个时辰呢,来看热闹也太早了些吧?”叶韬带着中军营一下子来到战场最前沿,让正在准备啃第一根硬骨头的成迟很是吃惊。但成迟一派轻松,显然准备得非常充分了。
“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吧。我不怀疑你一定能拿下庆田,就是担心损伤大。毕竟……这是我云州诸军全面整训之后第一次硬碰硬打仗啊。”叶韬有些唏嘘。
“叶帅放心。”成迟这还是第一次独当一面,绝不敢轻忽任何一个细节。他手里的九个营,在不到一天时间里切断了庆田和外界的全部联系,比预定日程提前一天达成了对庆田外围的扫除作战。虽然没有能迫降庆田,但料想里面两万多正规军和杂牌军,是翻不出什么花样的。“这次两个重器械营在,还有个格斗步兵营……阵容强盛。断然没有用人命去填的道理。时间也充足,末将不敢误了大人的安排。”
叶韬摇了摇头,说:“日程不算什么的,真的赶不上日程,最多多打几天。将士们求战心切,一个个都想要打得越快越好,这几天捏的都是软柿子,磨出士气是好的,可千万别掉以轻心。而你作为这一役的主将,不能总由着大家的性子来,更应该加强约束。我知道你不是踩着士兵性命爬上来的将领,所以才放心让你指挥这一役。但你也要让大家知道,你,还有我。都不会容忍用将士的性命为自己添光彩的人。军士一样是一条条鲜活性命。我们应该带着他们去取得胜利,分享荣耀。”
“是。”成迟向叶韬深深一躬。“末将领命。”
“好。”叶韬点头道,“你继续安排军务吧。我下去看看。等一下就在那边山坡上观战。”
叶韬没有插手成迟安排,但仅仅中军营来到前线,树立起了叶韬的帅旗,就陡然间将大家的士气提高了一层。开战至今,一切都按部就班,中军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怎么发挥临机决断效用。而仅仅是作为一个统合各方军情进行转发的情报中枢和叶韬的行营。到现在,叶韬都还没有再签发什么军令来调整作战安排。战役计划是完美的?自然不可能。只是需要叶韬做出改变的情况还没有发生而已。
庆田是镇北军司东南方的重镇,位于镇北军司内第二大河流:荷江的中段。在荷江南岸,被称为镇宁七堡的,也只有庆田了。由于借助山势,一面靠山一面靠水修建,庆田也的确是险峻威武,算得上是一座雄城。一旦攻下了庆田。以庆田为中心向两翼扩展,很有能够将镇北军司的东路和泰州的联系切断的姿态,至少,再想要从泰州获得补给。必须得绕好远的路。而控制了庆田,则可以在这里渡江。直接攻击镇北军司核心带。
在成迟做着最后的准备,叶韬巡视着那些正磨刀霍霍的军营的同时,两个重器械营营正还有几个其他军官们也正聚集在一起。这些人都是东平其他疆界出身,到云州来掌军的军官,带那个谈晓培自己掏腰包组建重器械营的营正,更是谈家的家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也不是为了讨论什么新鲜的事情,而是做最后的准备。
“听我说一句,这一次我们可是要抖抖威风的,咱们重器械营拼命赶了那么多天,连仗都没捞上一趟打,腿都跑细了。这下可让那些兔崽子们看笑话了。咱们都是东平各来的,能来这里是为什么?还不就是叶大人看中我们操炮操得好,能管教会那些心高气傲的军士们吗?咱们要好好打,要让大家看看,云州归了东平,那是有道理的。咱们能带这几个营,也绝不是叶大人一定要拿东平军官来掺沙子,培植亲信。咱们谁都不比谁差。在云州那么多好汉里,我们也能算一号!”重器械一营的营正李杨热切说。他们这批军官都是直接摆在营正的位置,确实是由于他们的身份和来历,那些云州本军士们从来没太挑剔他们,虽然平时都客客气气的,但似乎总觉得他们身份更高,不和他们是一路的,也不像他们那么敢拼。但对于这些军人来说,这种客气和敬意却成了一种负担,让他们总是没办法和大家融为一体。而在战斗中表现,却是这些军人们最直接的想法。他们想让那些云州人看看,他们这些中土大陆上的人,一样是敢拼命的。
李杨的话引起了一片赞同声,但内府支援的重器械营的营正丁实却淡淡笑了笑,说:“老李,不必那么着急。拼命的活是轮不到我们的。就算城里人敢冲出来,他们能跑上那么远冲我们这里来?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还是把攻城的支援做好,比什么都实在。”
丁实说得有道理,李杨也点了点头,说:“每次都是一样轰他那么一阵,实在是没什么好玩啊。真说我们这些玩弩炮投石车的,还是守城好玩,耍那种爆燃效果,一炸一片,炸完了一点声音都没有,那可太够味道了。攻城就打那么一阵,然后就得在后面看了。看小徐他
上去拼命,很有味道吗?”
“那可不见得……”丁实玩味笑了笑,“你没注意到庆田的城墙是什么材料弄的?”
“不是石头吗?还有灰泥……不就是这些吗?”李杨仿佛想到了些什么。
“是,可又不完全是。”丁实从怀里拿出一张草图。指着草图上描述给大家看。“庆田的中门门楼的确是石头的,但内里却是巨木的架子。就是这一段。其他的城墙都是后来陆续扩建的。庆田也不是什么新建的城市,当年要搬那么多大石头哪里那么简单?又是要一边打仗一边造成的镇北军司,实际上。后来城墙都是巨木为底子。搭出架子,然后用石头和灰泥把城墙硬生生在架子上堆出来,之后再不断增筑。知道为什么庆田的城墙看起来那么新么?那是每过几年。城墙外面都得进行一些翻修,把开裂的方糊上。等全部完工了再用薄薄灰泥粉刷。别看庆田的城墙那么厚那么高,底子里可还真是很渣的。更好玩的是,原来不知道是哪一任的镇北军司或者是庆田城守,大概正好钱多了烧的,曾经用过大量红糖。糯米汁补过城墙。……应该,就是这一段。古书里确是说过,这些东西可以弄得城墙很硬,但不是这么用的。”
“红糖?糯米?”李杨激灵了一下,顿时想到什么。“红糖……是能烧的吧。”
大家顿时会意了。红糖、糯米汁和灰土掺合起来,的确是非常强悍的城墙修补材料,虽然红糖的确能够燃烧,但这么一掺合。燃点非常高。以前攻城的时候用投石车什么的放火,多数是用浇了油脂,塞满木屑碎布藤球,灭火方便。火焰燃点不够高,燃烧起来的侵蚀性也不够好。加上外面有多层石灰之类的东西。压根影响不到。但现在,他们手里可是有足够的火油弹二型啊。那个东西烧起来可真没个准,尤其是火焰侵蚀性……重器械营都是放火的大行家,他们都特别喜欢看木头乃至于其他材料从内到外烧起来,一层层剥落迅即化为飞灰的极为暴力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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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有红糖、有糯米汁,自然,为了防虫,还有大量其他的毒药什么的。”丁实阴阴笑了笑。
“糯米汁我倒是真知道,可放红糖做什么?”李杨又问道。
“最早,这里北方是相信物必有灵的。城池,尤其是这种军镇,都造得肃杀无比,附在城墙的那些石头里的灵得不到滋养,就要死的。为了滋养这些物灵,最早就有一批人把红糖、糯米之类的东西装在罐子里,每隔一段城墙就在里面封住一个,用来滋养这些物灵。现在北方还有类似的习俗,比如云州就有,有些大户人家造房子,在基里埋一罐小米,更有钱的甚至埋一罐铜币的都是这个习俗的衍生。但修建城墙的这种老习惯,早就走样了。糯米汁的确是能够将灰泥混合得更好,但红糖实际上除了招虫子没什么别的用。但传走样了之后可就没得那些后生们选了。直接就把糯米汁,红糖什么的和灰泥都混在一起用了。”
丁实的解释让在场的大家肃然起敬。李杨啧啧道:“不愧是国主家的人,就是有学问。”
丁实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家以前是起房子的,后来蒙陛下一家照拂,开始能有些学问,还有其他出路,可不敢忘了本行。这不是前几天成将军召集大家军议的时候有文书准备了庆田的历史沿革,看到这段让我想起来这事情了。”
“好,那就听你的了,你说说看,怎么办?”李杨点头道:“你有学问,听你的没错。说来也巧,这一段城墙正好是小徐他们营来攻的。这军功,咱们这里正好就分分了。”
一直缩在边上的小徐沉默寡言惯了,笑了笑,没有吭声。自然,如果事情能成,这个人情他是一定会还的。不光是为了军功,对于他们这样的格斗步兵营来说,能有这样的机会,就意味着能少死伤好多弟兄了。
“我们也干不了别的什么,烧呗。”丁实笑着说:“但烧也要烧得有技巧。我们手里现在有好几种不同的可以烧的东西。火星弹三型,那是火药弄出来的,不怎么好烧,但爆炸起来够劲,正好用来给城墙松松骨,火星弹虽然烧起来温度不算很高,但有一点好,那就是那里面半流质的油膏,可以黏在城墙上烧,而且油脂烧起来,那个侵蚀性也够看。然后再是火油弹,直接去给它点着咯。我们就用这三种弹,轮流用,一层层剥开城墙。当然,也不可能都来,我们就在这一段集中两倍的火力反复攻击。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火油弹,不然,要是能破开城墙一个口子,集中砸进去点着,把那些封在里面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木头都点着了,那才够劲啊。”
“哈哈哈哈,你当是冬天给财主家烧龙暖房子呢?”李杨哈哈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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