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森森地觉得是的,好日子来了。
皇帝陛下养了几日的身子,自家主子贤惠极了天天送吃的,什么旺仔小馒头啊,龟苓膏啊,薯片啊都一个劲儿地往朝乾宫送。起初陛下还挺嫌弃的,后来吃着吃着发现实在好吃,也就吃成习惯了。
几天之后,陛下以弱柳扶风的身板,重新下了床行走。这一病让皇帝陛下成功从王者退回了病娇的柔软少年,时不时看初见一眼,都看得她鼻血长流。
好久不见的妖孽回来了。
初见得意洋洋地把这半月赫连君尧交给她的店铺的总账给他看,盈余的金额没少什么,孤儿院和学堂倒是办得风风火火。她还打算带他一起去看看那些孩子,顺便让帝王帮忙宣读一下校规什么的,比较容易让那群小鬼震慑住。
赫连君尧平静地将这些东西看完,然后摸了摸初见的头发,赏了她一桌好吃的野味。
“朕以为这些铺子会败在你手里,亦或是店家集体反对…初见,做得不错。”
初见同学尾巴一翘,在房梁上晃啊晃的,傲娇地道:“那当然,你不看看我是谁。”
刚刚还有些夸赞的神色瞬间又变成了嫌弃,皇帝陛下揉揉额头,起身牵着初见的手出去散步。
荆良和萧云还是跟着,荆良连续骚扰了萧云几天,也没能知道明月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眼睛飘啊飘的,就把主意打到了初见的身上。
“娘娘啊,您不好奇主子是如何将那带子取下来了,又放在哪里了么?”荆良贼兮兮地趁着帝王不在,跟初见咬耳朵。
初见眼睛亮亮地道:“我当然想知道啊,荆良你去帮我问问吧。”
荆良:“…娘娘,属下觉得您可以让萧云告诉您,他知道。”
初见就笑眯眯地召了萧云来。
萧云踏进主殿,扫了一眼暗处,哼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招了。
…
赫连君尧去明月谷,本来没有打算让凉月知道,只看一会儿便走,谁曾想还是让凉月发现了。
明月谷里月光皎洁,赫连君尧一身白衣,凉月亦是一身白裙,两人相对而站,还是像神仙眷侣一样地完美。
“恭喜你。”他低声说着,脸上浅笑盈盈,没有了遗憾,也没有缠绵,听着耳边婴儿的啼哭,甚至在想,以后他与初见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这么闹腾这么活泼。
“也恭喜你。”凉月微微一笑,看着面前这比以前多了不少人情味的男子,松了一口气道:“我当初觉得,你这样谪仙一样的男子真不适合爱人,你的爱很浓烈也很疏离,没有子离那样霸道的占有,有的只是很潇洒人的付出和强烈的执着。被你爱着很幸福,然而,总少了一点会让人觉得天荒地老的错觉。”
赫连君尧挑眉看着她。
凉月笑着摇头:“当初你以江山为注,换我与子离半生安宁。子离说这样的事情天下就一个封寻做得出来。然而我却是属于他的。”
“爱得太伟大,总显得遥远。上次去永元我便在想,你还要被过去的事情困住多久。然而今天看见你,我知道你放下了。”
“封寻,不,赫连君尧,现在你学会该怎么真正地去爱人了么?”
寂静的山谷里,婴儿的哭泣声也渐渐停了,盛满月光的眸子温柔地看着对面的女子,过了一会儿,郑重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算是终于明白,他心疼凉月,想为她做很多事情,但是他喜欢沈初见,想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此生此世都不要再让她离开。
“南卿说我不是孤独一生的命,现在我也算相信了。”帝王抬手,将手腕上的白锦一圈一圈地解下来。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你与我同走在街上,替我买的那条。我留了很多年,想着若是要一个人过一生,那么有它陪着我也好。”
“现在我却突然发现,身边有人等着我去珍惜。她傻傻的,很不着调,没有一点武功,也没有什么防人之心。总是说让人听不懂的奇怪的话,但是却很善良。她没有争过什么抢过什么,也没有什么心机城府,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第二的爱好就是睡。”
“但是她说她喜欢我,可以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可以在我要来看你的时候乖乖地点头说‘早点回来’。有一天我就觉得,那傻丫头也挺让人心疼的。”
“她醉酒的时候曾问我,愿不愿意娶她为妻,废掉所有后宫只留她一人,她说左我不能往右,她说东我不能向西。我当时很严肃地回答她说没有男人愿意做女人的奴隶,但是心在那一刻其实是柔软的,差点就要答应了她。”
“凉月,这条带子我今天终于想取下来了,我想给她留一些空间,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让她慢慢地住进我的心里来。”
美如画的男子,将一尘不染的白色锦带搭在自己修长的食指上。月光之下,上面隐约的花纹就像刚从绣娘手里拿出来的一样。
凉月笑了,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锦带,拿出火折子来慢慢烧掉。灰烬落地之时,她轻轻地对他道:“所以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这么多年感情的禁锢,终于遇上了那么一个女子,解救了他。
赫连君尧低笑,跟她作别:“我要早点回去了,那丫头,离开得久了,让人不放心。”
“好。”
萧云在暗处静静地站着,看着主子最后拥抱了一下凉月姑娘,然后朝他快速地走来。
“萧云,回永元。”
那一刻主子的声音很愉悦,就像是打开了一扇门,终于可以朝着无限的光明奔去一样,脸上的笑意,也终于是圆满的。
哪知刚走到马边,就接到了楚云起送来的急件,萧云是心疼主子的,看着上一刻还像孩子一样开心的主子下一刻就跟坠落云端一样,脸色苍白地翻身上马,别提多难受了。
…
初见抱着抱枕呆呆地听萧云说完,心里暖洋洋的,又有点心疼。喃喃地问:“就那么烧掉,他不难过么?”
萧云摇头,主子要是难过,就不会让凉月姑娘烧掉了。
荆良听了这些,心满意足了。小离捧了点心进来,他也就干脆从暗处走出来,坐下吃点心。
初见还是呆呆愣愣的。
帝王从御书房回来,看见的就是初见同学跟只小京巴似的扯着他的袖子眼睛亮闪闪的。
“怎么了?”他习惯性地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唔,总感觉又大一些了,就正常的四个月身孕来说,这丫头的肚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像六个月一样。
“那什么,萧云今天来跟我聊天了,说了说明月谷的事情。”初见笑眯眯地道:“想听现场直播再来一遍。”
明月谷的事情?帝王反应了一会儿,扭头,磨牙。
萧云这是欠收拾了?
“现场直播是什么?听不懂。”帝王哼了一声,走到桌子边坐下。
“就是再说一遍啊。”初见跟着跑过去,抱着帝王的胳膊坐下。
皇帝陛下斜她:“想听什么?”
初见笑得眉毛不见眼:“你跟我表白。”
皇帝陛下气定神闲地道:“朕不会,不过爱妃你一贯做得不错,再来一次吧。”
耳根分明就微微红了。
初见同学当机立断,抱着帝王的脸吧唧就是一口,加上一句:“偶吧,撒浪嘿呦!”
正端着茶壶想倒茶的皇帝陛下手一抖,整个茶壶差点都给摔地上了。黑着脸道:“这什么玩意儿?”
初见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表白,你要学也可以。”
暗处传来几声闷笑。
帝王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没忍住,朝门外咆哮道:“萧云,荆良,各自慎刑司领罚五十棍!”
荆良乐极生悲,差点从暗处摔出来。门外的萧云是躺着也中枪,黑着脸进门来应了一声“是。”然后一点也不温柔地拖起荆良的一条腿,带这厮一起去领罚。
五十棍啊,主子,您当这只是一个随口念着顺的数字么!这是要残的啊!娘娘,您也不开口求一求情!
初见一点也没有要救人的意思,蹭在帝王身上,圆滚滚的肚子让赫连君尧有些担忧,又将楚云起挖过来诊了几次脉。
楚云起说,“没什么大碍,大概是娘娘吃多了。”
皇帝陛下深深地看了初见一眼,不说话了。初见委委屈屈地将自己藏着的小布丁交了出来,给他吃。
楚云起默默地写着单子,心里有个疑惑,也没说出来。等过段时间再诊脉试试,若是真的,便又是一桩喜事了。
...
夜深了,赫连君尧看着身边的人睡得纯熟了,才悄悄起身,走到窗边去接过暗卫递来的东西。
“主子猜得没有错,那个叫十娘的一直还在江湖上活动。只是舍了复国的名头,做些暗杀的工作。白家剩余的人,在那次白风的行动之后,都被良辰大人收拾干净了。”
帝王冷哼,道:“收拾干净了?怎么个干净法儿?全死了么?”
暗卫一愣,想了想,道:“属下明白。”
初见抱着肚子睡得安稳,身旁的位置不久又重新温暖了起来。那人洗尽杀气,眉目只余温柔,伸手拨动了一下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