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安圼翧兄妹而言,父王几乎可以说是最可怕、最凶残的存在。
——特别是他们忤逆过他后,就越发的对前者感到恐惧,惴惴难安。
坐在回安王府的马车里,安圼翎垮着一张粉嫩白皙的小脸,垂头心不在焉的拨弄着一条粉色的珍珠手链。这是她前年过生日的时候,母妃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都戴在腕上,并逐渐养成了有事没事拨弄它的习惯。通常她会这么做的时候,都是因为心里的慌乱和不安在作祟,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孪生哥哥的神色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相反,因为性别为男又是哥哥的缘故,他即将遭受的狂风暴雨明显要比妹妹猛烈的多,也凶残的多。
家里只有他一个的赵廷凯几乎把这对龙凤双胞胎当自己的亲弟妹看待,因而十分不忍心见他们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有我阿娘在,舅舅舅母他们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你们下狠手的,你们就放心吧。”他温声安慰着双胞胎,“而且你们这次之所以会跑到百川府那么远的地方去,也是因为表哥我的怂恿啊,若非我的撺掇你们也不会做出这样惹舅舅舅母生气的事情来。”
眼看耳听着表哥要为他们背黑锅的安圼翧兄妹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表哥,你这样说我父王根本就不会相信的——他知道我们和远哥哥的关系,只要从于首领口中知道是从百川府找到的我们……他就什么都明白了。”安圼翎重新将拿在手里的珠链锊回手腕上,“不过表哥你有句话说的很对,相信有姑姑在,父王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我们下狠手的!”安圼翎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感恩动作,“幸好姑姑现在还没回北疆,要不然我们就惨了。”
“不错,父王对姑姑的话一向听得进去,到时候我们想办法把姑姑从宫里请出来,又好好的在母妃耳边敲敲边鼓,说不定还能够幸运的逃过一劫。”安圼翧揉了揉眉心,眼睛里充满着希冀的味道。
“唉……也不知道这回我们什么时候能出来,”安圼翎要多沮丧就有多沮丧地捂住秀美的脸容,她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倏然抬头,“表哥,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们这次被抓回去,再想出来恐怕就很难了,可是——可是贞娘姐姐还在百川府等我们呢!远哥哥还需要尽早的送到邪医仙那里去救命啊!如果、如果我和哥哥这回真的被父王给关住了,就一切都拜托你了!你可千万别见死不救啊!”
被妹妹一提醒的安圼翧也连忙拿恳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表哥,希望他能够慷慨一回,好好的发发慈悲!
“放心吧,舅舅就算真的把你们给关住了,他也不可能关我的,到时候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百川府去的——就算我去不了,我也会派人拿着我父侯的名帖去,相信有我父侯的名帖在,聂皇商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定北侯对大元皇朝来说简直就是擎天之柱一样的存在,对于他的名帖,除了拥有实权的皇室和修为高深的强者没有谁敢轻易慢怠。
安圼翧兄妹见赵廷凯二话不说的做了保证顿时也松了口气。
安圼翎掀开马车的车帘望了眼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吐出一口长气呢喃着重复道:“希望父王这回能够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贞娘姐姐还在百川府等着咱们呢!”
几乎可以说是带着一种上刑场的心态走进安王府的兄妹几个并没有如他们原先所担忧的那样被父王(舅舅)不留丝毫颜面的狠削一顿,相反,安王连见都没有见他们,就直接让家里的总管将他们押回了自己的院落,没有丝毫道理可讲的禁起了足。不止如此,就连唯一的外甥赵廷凯他也没有放过,直接用上元学宫藏龙卧虎需要好好修炼的借口,请来十数个修为不在绿阶以下的修者过来充当免费老师,对赵廷凯进行了密集又疯狂的教导。赵廷凯被折腾的欲·仙·欲·死,哪里还有时间去百川府充当救世主?!
安王妃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丈夫三下五除二的就摆平了自家的几个熊孩子,还没有半分惊动在宫中常住——以久别重逢为名陪伴太后的小姑子。
安王看着爱妃瞠目结舌的模样难得解释道:“齐博伦那个狗东西还在京城滞留不去,他名义上是为了儿子在京城求医问药,实际上是个什么狼子野心几乎路人皆知,如果我真的为圼翧几个去百川府的事情大发雷霆反倒真的如了他的意思,中了他的下怀!我可不想要妹妹在宫里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既然她已经把前尘往事尽数忘却,那么就彻底的断个干净吧!”
安王妃看着丈夫坚定的眼神犹豫片刻道:“可是圼翧和圼翎那两个孩子的脾性你也知道,倔强的厉害,咱们越反对的事情他们就越要对着干——我很担心他们有朝一日咱们辛辛苦苦瞒着的这个大秘密会不会被他们糊里糊涂的捅出来!而且,你也听于首领说了,廷凯他已经和……和那个孩子见过面了,你说——你说他会不会觉察到点什么?!”
“如果他真的察觉到了点什么,现在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乖乖听从我的吩咐?”安王摆摆手,满脸阴郁地说,“要不是齐博伦和他那个所谓的嫡长子造的孽,廷凯根本就不可能对他阿娘产生怀疑!”
“王爷……”安王妃把手放在丈夫的胳膊上,轻轻拍动着安慰他。
安王眼中闪过狠戾,恨声道:“若非忌惮着韵娘有遭一日恢复记忆,会记恨我这个做大哥的,我真恨不能派人去往百川府,把齐家上下杀个鸡犬不留!”
这边安王满心的憋屈和愤懑无法形容,那边的秦臻一行已经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此刻正站在高不见顶的山脚下,手搭凉棚的往上方眺望。
“这里就是那位邪医仙所住的地方吗?”秦臻喃喃自语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对身后同样风尘仆仆的护卫首领周一忠道:“走!我们现在就带着家主上山!”
“是,夫人!属下遵命!”周一忠单膝点地行了一礼,随后冲着跟随而来的护卫们一挥手,马车后面悬挂着的几样散碎木具就被他们拼凑成了一架瞧着十分轻便的软轿。
在护卫们的仔细抱扶下,依然沉湎在深度昏迷的齐修远被小心翼翼抬了出来放到了软轿上,与此同时,秦臻也坐了上去。
千山府多山,山高且陡峭,坐在软轿里的秦臻虽然比当日在祁山脚下看到的滑竿要安全得多,但身侧越来越深不见底的山涧还是看得她浑身发颤,头脑晕眩,怕得要死!有时候她甚至会恍惚觉得自己只需要把身体那么往外一歪,就会坠入无底深渊,摔得比砸落于地的西瓜还要惨怖几分!
越想就越头皮发麻的秦臻干脆掩耳盗铃的把自己往齐修远身边又挤了挤,脸也顺势埋入了丈夫的肩窝里!
嗅闻着这逐渐被药汁掩盖的熟悉体味,秦臻眼眶禁不住有些发红。
她咬了咬牙,越发攥紧了丈夫的衣袖,嘴唇更是在无声喃语着:相公……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把你救醒过来的……一定……不论付出神马的代价!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秦臻的担心,一直都紧随在软轿后面保护的周一忠出口道:“夫人,您别看着这山路崎岖陡峭,但这样找到了诀窍和节奏,比起平路还要稳当几分呢!”
迫不及待想要转移注意力的秦臻连忙问有什么诀窍——如今眼瞅着距离那大名鼎鼎的邪医仙越来越近,她死寂一片的心又重新有了鲜活的迹象。
周一忠刻意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讲给秦臻听,其间还夹带着几个让人心情放松的小故事。
秦臻紧绷的肩膀不由自主的就放松下来,不过她还是没胆子往自己旁边看,往日里从未发现自己还有点恐高迹象的秦臻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往身边熟悉的味道和周一忠的小诀窍和小故事那边挪,这样的效果也算不错,最起码的,她也没有刚上山时那么的恐吓和惶惶然了。
因为这次跟出来的护卫都有修为的缘故,哪怕他们还在赤阶徘徊,也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山顶上。
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还没有发现这座山的宽敞,等到爬到山顶才发现这上面朗阔的可以!
在薄雾笼罩下,秦臻发现这里不但坐落着一座足有七进的宽敞大宅子——也不知道这四合院的建筑材料是怎样弄上山来的——旁边还种着许许多多她根本就认不出来的花花草草,味道格外的好闻。
嗅闻着这让人浑身都忍不住放松下来的香氛,秦臻两腿哆嗦的从软轿上走下来,抬首往那高高的门匾上望去,只见那门匾上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一个大大的邪字!
秦臻瞧了喉咙下意识的干咽了两下。
没想到此间主人居然如此推崇这个邪字!
窥一斑而之全豹,从这个力透纸背、龙飞凤舞的邪字上秦臻心里隐隐滋生了些许不妙的感觉。
不过既然人都来到这里了自然就没有再后退的余地。
秦臻深吸了一口气,让周一忠上前敲门。
叩叩叩。
右手伸进狮嘴门环里的周一忠重重地叩响了红木大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山顶上格外安静的缘故,秦臻几乎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声。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