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跪了这么久了,该罚的也都罚了,你何必还要继续折磨他们,难道在你心中他们也都无关紧要吗?”沐绯烟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火,逼迫着她发泄。她是无关紧要,那他们呢?
容浅看着面前一脸激愤的女子,神色依旧淡淡,声音更是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若我说是呢。”
沐绯烟脸色一变,随即冷笑连连,“原来,在君城主心中,旁的什么都无关紧要,呵……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真让我失望!”那个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她会与自己开玩笑,会笑话她长的没他好看,不是像现在这般冷漠的像冰块一般。
二楼刹那间陷入了宁静,一个气愤难当,一个却恍若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大有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清风徐徐吹过,几片竹叶落到了二楼的桌面上,容浅看着那青翠的叶子,忽的伸手拿了起来,看着那光润的页面,她灿亮的眸中划过一抹暗沉,“没有希望,何来失望,公主言过其实了。况且,再有活力的生命,若是如这叶子一般在最好的年华陨落,那也不过只剩下一堆白骨,或者如这样。”顷刻间她手中的竹叶化作了粉末,那幽冷的声音再度传出,“所以说,这世上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沐绯烟愣愣的看着那面前那忽然站起来的‘男子’,他身形算不得高大,但是却纤长有余,不知为何,他身上平添了几分肃杀凛然之气。那雪白的袍裾曳地而起,他正朝着她这边走来,这一刻她的心跳声仿佛更剧烈了,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与从前不同,从前,他身上没有如此强烈的杀伐之气。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你,想要不成为别人的负担,不是只口头上说说而已。”容浅瞥了一眼身旁的沐绯烟,声音凉薄无情,“所以,当你自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去干涉旁人的决定?”
沐绯烟定定的站在原处,只觉得脸颊上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两巴掌,是啊,她一直在说自己是皇兄的累赘,可是同时,她还在继续做着让皇兄为难的事情。她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却还在干涉君无言教导下属跟弟弟。
“我只是不想他们受伤……”沐绯烟小声辩解道,她是一番好意而已。
“方才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倒是像个皇室公主,现在这模样倒是像只无措的小兔子。不过,你皇兄难道没有教导你,做错事就是做错事,没有任何借口。你如今也不过是落难的凤凰,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容浅嘴角漫过一丝笑意,叹息说道,“看来,沐景祈也不过如此,连妹妹都教导不好。”
沐绯烟游离的神思骤然收回,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咬牙说道:“我是我,我皇兄是我皇兄,你说我也可以,但是请你不要侮辱他!”什么是颐指气使,她不过是同情君无心他们罢了。
“哦?是吗?”那声音平淡无波,听着怎么都有一种不以为然的意思。
沐绯烟似是被激怒了,瞪着容浅,“我皇兄顶天立地,就算之前输给你了,但是不代表这次他还会输!”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了,她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可是,她就是无法忍受旁人瞧不起皇兄,就是他也不行。
“既是这般认为,可别让他因你而再败一次。你觉得他们跪在下面可怜,可是焉知他们不是心甘情愿呢?我,自始至终可没让他们请罪。”那雪色的身影忽的向前,朝着楼下的方向走去。
回过头,沐绯烟怔怔的看着那离去的身影,那背影单薄孤寂,瘦削的让人好像拥抱他。这一刻她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熟悉的是,她与从前还是有些相似的,故意激怒她,让她将潜藏在心底对皇兄的敬意说出来。这是在教导她以大局为重,别拖累皇兄,就跟从前一样,她想要逃出宫,她也是变着法的告诉她家比外面好。但是陌生的是,他脸上好像再也没有出现过如当时那般潋滟万丈的笑容。
待沐绯烟回到楼下,一脸歉意的看着君无心跟云水月的时候。
君无心干瘪的嘴上忽然浮现一丝笑容,“怎么样,被大哥训的感觉如何?”
“还好吧。”沐绯烟尴尬的笑了笑。她倒并不觉得那是在训斥她,而是在讲道理,教导她,她不由想起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类似的情景,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君无心被晒的眼睛都有些花了,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嬉笑一声,“大哥的话准是没错的,总是为你好的。云姐姐先前说着东梁国的皇帝会对你不利,你便安心的呆在这里,大哥训斥是训斥,可不会真的不管你。毕竟,是大哥下的令让我们保护你,说来我倒是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大哥的!”说到这里,他嘴一撇,颇有几分不乐意,大哥是他的,可是大哥却认识了别的妹妹,以后会不会就不要他了。
是君无言让他们保护她的?!沐绯烟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一般,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原来他们出现相助,是因为君无言的命令。想到这里,她心头顿时欢喜起来。
“其实我也只是见过他几面而已。”沐绯烟小声说道,一想到他这般关注自己,她心头又有些害羞,连忙扯开了话题,“刚刚君城主说,他没有要你们跪,是真的吗?”
“这次是我们私自出了浩天城,犯了错,领罚是理所当然的,大哥生气也是担心我们出事。不过是跪一个晚上,真要遇上危险,那代价可不只是跪这么简单了。所以你也不必找大哥置气了,大哥这都是为了我们好。”君无心回答说道,心头却是惆怅不已,又让大哥生气了,以后大哥指不准不让他出浩天城了。
再有活力的生命,若是如这叶子一般在最好的年华陨落,那也不过只剩下一堆白骨。
这世上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当你自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时候,你有什么资格去干涉旁人的决定?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包容你,想要不成为别人的负担,不是只口头上说说而已。
沐绯烟默然,这一刻算是真的明白了君无言的一番苦心,人总是在磨练中不断成长,而她这些年仗着皇兄的庇护,却是半点长进都没有。那么这次,她一定要成长的足够强,这样才能配得上他,想到这里,她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一旁,云水月看着沐绯烟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相助沐绯烟,不过是因为无言在郢都的时候与她关系比较好罢了。
不远处,那雪色的身影忽然转身,正准备朝着房间中走去。
南无忧看着院子的情景,忽然开口说道:“这丫头那个时候好像挺喜欢你的,这四年间甚至还多方让人探寻你。”
容浅脚步一顿,偏过头,看着身侧的男子,眼底泛起一抹幽光,“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咱们城主不光有男人缘,这女人缘也是不浅。”南无忧挑眉说道。
容浅紧了紧眉心,面色没有多少变化,抬脚朝着屋内走去。
“这马上要吃饭了,不给饭他们吃吗?”南无忧看着那雪色的背影忽然说道。
“我没让他们跪,更没有让他们不吃饭。”那幽冷的声音再度传出,房门应声关了。
南无忧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时候他不说,比说还可怕,那两个,今天怕是有的熬了。
————
是夜,容浅正准备出去,一开房门,变看到要敲门的沐绯烟,她全身上下有些凌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灾难似的,她的目光忽的落到了她端着的餐盘上,淡漠说道:“有事?”
对于君无言的冷淡,沐绯烟经过这一日的相处算是已经习惯了,她连忙说道:“我炖了一盅补品,你尝尝,看好不好喝。”别看她是公主,这几年没事的时候,她就学做饭,就连皇兄都说她做的好吃。谁让四年前有人嘲笑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上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这些年在做饭上她可没少下工夫。今日有些仓促紧张,所以她的样子才会如此不雅,往后就好了。
“我吃过饭了,你自己吃吧。往后想吃什么,让下面的人做。”容浅目光重新落到前方,直接侧着身子,越过沐绯烟,径直朝着前方而去。
那清冷的声音缭绕在耳畔,沐绯烟怔怔的看着前方,被拒绝了,她被拒绝了,为了这补汤,她可是忙了好几个时辰呢。但是很快心便伤过去了,她安慰自己,他应该是真的吃了饭了,明天,明天她定是要在他吃饭之前将吃的端给他。心下有了计较,她的心情瞬间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