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凌霄。”身侧一声惊呼，看去却是一名叫罗贵平的士卒，凌霄有印象，他是从拒河逃出来的人，还不到二十岁，就是个稚嫩的孩子，此时正忙着脱下穿了一半的皮甲向怀中揣着什么，是去晚了，怕被责罚才被我吓到了？其实这几十天人人都身心俱疲，哪儿还有人会管这些。
凌霄微叹一声，走上西城楼，抬头看了看正当中天的双月，红月更红，蓝月也隐隐有了几分血色。夜已经深了，而深夜，正是离国攻的最猛的时候。
“凌哥，接着！”王东的声音？凌霄刚刚回头，就看见一个黑色的物事向他飞来，侧身让过，右手一捞，却是个酒囊，他晃了晃，还有半囊酒。喝掉一口酒，他抬头想再看看月亮，月亮却被云掩住了，只看见门楼上垂下的半截断绳，那是十天前挂弄臣秦曹镜的头颅用的，那颗头，早就被乱箭射落，不知摔到哪里去了。从那日开始，一向声色犬马中沉迷的大王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开始认真管理朝政，每天还多次亲自上城督战。
“罗贵平。你小子怎么有胆来守城啊？别是又想帮助离国兔崽子破城吧？啊？”凌霄循声看去，王东又在欺辱罗贵平了，在虎背熊腰的王东跟前站着，罗贵平就如一根豆芽般瘦小，还不敢还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凌霄轻喝：“王东！回来！”王东又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凌霄走来，嘴里还嘟囔着：“哼！在尧关要不是他们贪生怕死，离国兔崽子根本……”
“王东！”凌霄一声历喝，王东终于住了嘴，到了凌霄身边。凌霄转过头，看见罗贵平似是想过来致谢，但王东还在这里杵着，他也不想自讨没趣，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这时罗贵平发现凌霄望向他，就如释重负的向凌霄一抱拳表示感谢，凌霄冲他一笑，他也就自去了。
罗贵平虽然是拒河城逃出的五千残军之一，但他是最早入城的几个人，残军堵住城门其实与他没有太多的关系，只是在王东看来，他与那堵住城门，甚至在城门下大喊那些扰乱军心的话的人都是一丘之貉。而在凌霄告诉王东他怀疑那五千人中有内奸之后，王东就更是看不惯罗贵平这些拒河城中逃出来的人了。凌霄看着罗贵平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王东说他们贪生怕死，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若我不怕死，在尧关事不可为之后就不会带着王东他们逃跑了吧，但若我怕死，又怎会参加商都之战呢？”
“王东。”
“凌哥，咋？”
“老实告诉我。你怕死么？”
王东愣了半晌道：“凌哥，你别看我打仗不要命，可其实谁不怕死啊？可是要是让我去送死或者被别人白白杀掉，我不干！那也太窝囊了，我他妈当然得拼了！凌哥，你干嘛这么问？怎么了？”
凌霄只一笑：“没什么，现在没事，随便问问。”
凌霄还记得在他十二岁时，曾经在街边看见过一对父子。光看他们那副枯槁的形容与满身的风尘，就知道他们是离国的贱民。没错，贱民，凌霄那时的弟兄们都是这么叫的。当时他正啃着半个馒头闲逛，看见那对父子褴褛的衣服挡不住的骨架身躯之后，他就感觉自己胃口倒了。看着手中的半个馒头凌霄怎么也下不去嘴，索性学他那些同龄人的样子，将那半个馒头扔到那父亲的脚边，于是那个骷髅一样的身体忙不迭的伏在地上，将那馒头一把抓起来，顾不得或者是舍不得拂去混着泥沙的馒头渣，就要往嘴里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撕了一半递给身边的儿子，那个瘦小子拿过来就塞进了嘴里，就像真的有人会和他们抢似的。结果馒头太干，那傻小子包在嘴里，吐又舍不得，咽又咽不下，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受伤的小兽似的呜咽声。“哈哈哈，乡巴佬！”当时的凌霄大笑着走开，笑声之中，那个男孩的声音真的犹如受伤了一般……
自那以后，少年凌霄似乎爱上了这种感觉，那些贱民靠我们养着，我寻寻他们开心都不行吗？这也是大多数商国人的想法。十八岁加冠礼后，凌霄就和他那几个兄弟一起应征当了拒河城的小兵，很是耀武扬威了一段时间。后来他们却因为故意为难来拒河的离国使者差点被守将砍了，还是靠那个被他们捉弄的使者求情，他们才逃得一命，只是从此一起被遣往尧关做了小卒。再后来凌霄也长大了，他那群少年的玩伴却是因为各种原因离散，或者调任他处，或者触犯军规被开革出伍，甚至斩首。只剩下王东还陪着凌霄。
后来凌霄才从一本偶然得到古书中知道，离国人本是缺少铁矿的商国人中自愿前往深山开拓的勇者，当时，他忍不住掩卷叹息：曾经我们都是同一个国度的子民啊。
回过神来，凌霄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尽管两军每天都有打扫战场，但如今鲜血都已经浸入了城墙与城下的土地，这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消散。
“敌袭！准备战斗！”警戒的士卒大声吼道。凌霄猛一抬头，看见一里外的离国大营中已经冲出了数队兵卒，每个人背后都绑着一支火把，然后是各种攻城器械紧紧跟随，突然，他看见那些攻城器械中，有一种他最不愿看到的东西，攀云梯，又来了……
离国人的攀云梯，末端一丈皆是铁铸，刀砍不动，火燃不着，是三十年来离国人秘密研发的新式攻城利器。攀云梯那末端的倒钩一旦搭上城碟，自重加上攀云梯上士兵的重量，凭人力是无法取下，就是一条稳固的攻城路线。不过因为铁铸的末端太重。如果不是用专门的战车倚着城墙慢慢划上来，攀云梯就会折断。
也幸亏攀云梯使用复杂缓慢，若城上准备存分，完全能趁其在滑上城时抛巨石将其砸断。所以为了提高攻城效率，但凡一架攀云梯就有五到十架普通云梯与众多士兵相互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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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凌霄才从一本偶然得到古书中知道，离国人本是缺少铁矿的商国人中自愿前往深山开拓的勇者，当时，他忍不住掩卷叹息：妈蛋这么好看的故事那些不收藏的信不信我半夜去掀你被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