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假与否,一看便知。
我始终以为,方芜给我的人皮面具是请高人做成,却没想到所谓高人便是她自己。大约早已料到今夜结果,曾经满是疤痕的面具不知何时已经卸下,面纱下的一张脸冷清孤傲,极像久居佛堂,因本身少了执念和*。
其实从她奉命摘下面纱的那一刻起,这一局她就已经赢了。
方梧年幼离宫,已经没人记得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就算有人记得,时隔甚远,相貌总要变化。何况她同方晗本就有七分相像,现下更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一众人屏住呼吸,仿佛不可置信。不知是不能相信丑颜公主一夜之间变得绝色,还是不能相信招引琴音确能治愈顽疾,起死回生。
乐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皇帝的目光久久停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许久,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离乐师现下,在何处?”
今日一宴,有人欢喜有人忧。背向宴厅的假山后,小宫女直挺挺的跪在方芜身前,额前鬓发被冷汗浸湿,似乎还未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方芜垂眼看着她不住颤抖的双手,漫不经心问道:“皇上的赏赐拿到了?”
小宫女连忙点头。
嶙峋假山投下陆离的影,她转身望向宫中一角,那里有火把忽明忽暗:“马车已经备好,今夜子时会等在城门外西郊的树林。你还可再待一个时辰。”
小宫女蓦地抬起头,言语间近乎哀求,“公主……奴婢能有今日全是倚仗公主良策,只是奴婢还要养活一家老小,求公主让奴婢留在宫中……”
夜露湿了裙裾,她沉默许久,平淡嗓音依稀透出疲惫,“我不逼你离开。只是你主子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不怕她杀了你,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今夜一举,想来早有预谋。方芜买通方晗身边的宫女与她演这一出戏,只因她和方晗向来不睦,有些话只有从她的贴身婢女口中说出,才着实可信。
不比大周和大燕,方国人善施秘术。此类法术违背自然规律,便会出现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自然也极容易夸大事实。
皇帝信了小宫女的话,甚至还大加封赏,这着实好笑。殊不知救人的代价,有时是别人的性命,有时是其他什么,怎么会只需弹个琴如此简单就能长命百岁。天子一向对臣子多疑,却又对自己能长寿深信不疑,实在是太考验大臣察言观色的水平。果真伴君如伴虎,因为永远不知皇帝下一刻会想些什么。
原本狭小的地牢今夜更显拥挤,方芜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这一次是将他从狱中接出来。侍从等在长廊转角,她缓缓打开广锁,三指宽的铁链,如今也显得不那么沉重。她答应他的事,总归是做到了。
离青身上的伤大约好了一些,只是鞭痕犹在,自脖颈蜿蜒而上,被妥帖掩在墨色发丝下。灯火如豆,目之所及一片昏黄,他看她良久,终似无奈般的撑头笑了笑,“琴音化蝶?我倒不知自己会这等秘术。”神色一分一分严肃起来,“公主可知,这是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