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花钱太厉害,还没到月中,一个月的花度都用光了。
眼下才八月份,她已经连府里九月份的月银都花了一些。
沈明月送给老太太的金丝指环才送去珠宝店,她为了讨好老太太,特意给指定了,要在金丝指环上加两个红宝石。眼下只付了十两的订金,还有三十两没有付。若是这三十两银子也花进去,沈府九月份众人的花度便更欠缺了。
更别说,老太太的生辰也是九月份,虽不用大办,却也得花一大笔银子。
眼下处处亏空,朱姨娘急得团团转。她想了一夜,终于想出来了个法子。
第二日,沈明贞才起来,便看到紫苏急急忙忙的声音:“小姐快洗漱,朱姨娘带着账房先生去夫人房间闹事了。”
沈明贞忙赶过去。
孙太太的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很多下人在门口拼命地往里瞧。
沈明贞还没进门,便听见朱姨娘破口大骂的声音:“你说说你,这些年接济你那不成器的弟弟们几回了。这些年老爷觉得你那两个弟弟可怜,加上你用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老爷便没说什么。但你怎么敢……怎么敢用老爷府里的银子去接济你那两个弟弟。你接济也就罢了,怎的连府上的账本都改了,你可真是虚伪至极。”
朱姨娘盯着孙太太,仿佛她骂得越用力,就证明了孙太太真的做了亏心事一样。
沈明贞进门,看见朱姨娘带回来的账本。
账本平铺在茶几上,没有人翻开。
她走过去,粗粗地看了一遍,冷笑一声:“姨娘是怎么发现账本有问题的?”
“自然是我请的账房先生告诉我的。”
“是吗?劳烦姨娘详细指出。若真是母亲的错,我自当虔诚地给姨娘道歉,并补足母亲欠下的银子。”
朱姨娘不说话了,眼神瞄着账房先生,不动声色地使了个颜色。
账房先生不慌不忙,指出账本上的问题。
沈明贞根本没听,账本是新的,纸上的墨印也是新的,这根本就是个伪造的账本。
她站了起来:“这里记着,母亲五月份的时候给下人们发放了二十两月银。我倒是不知道,谁领了多余的月银,举起手来让我看看。”
没有一个举手的。
沈明贞镇定地看着朱姨娘。
朱姨娘死猪不怕开水烫:“或许是她私吞了呢?我不管,你母亲多花了府中一百多两的银子,这个数目你们今天必须给我。”
“可姨娘提供的账本分明是全新的册子。”
朱姨娘提供的账本实在是太新了,雪白如玉的账本,连页脚都是平平展展的,全然不像是用了多年的账本,这演技实在过于拙劣。
孙太太一直没说话,看女儿将朱姨娘堵得哑口无言,欣慰地笑了。她进了里屋,开锁拿了一本陈旧的账本出来。
“这些年,为了不出错,府里的每项用度我都会记两份。朱姨娘不如把你的那份账本拿过来,我们一起比对一二。”
朱姨娘哪敢啊,她那本账本是昨夜账房先生连夜赶制的,哪会放在孙太太面前丢人现眼。可眼下的亏空不能不补,孙太太这边行事却又滴水不漏,这该如何是好。
朱姨娘晃了一下神,抬头便看见,紫苏已经将自己身后的账本拿了起来,放到了孙太太的桌子上。
两个账本,一个新一个旧。
一个用的是松墨,一个是普通的黑墨。
一个资金苍劲有力,一个潦草写就。
谁在说谎,连不识字的下人都看了出来。
朱姨娘不知怎么办,正准备心灰意冷地逃离孙太太的院子,便看见沈老爷黑着脸走了过来。
朱姨娘灵机一动,身子软软地便往沈老爷身上扑。
“老爷,太太欺负人。妾身不过是过来跟太太说,不要总拿银子接济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太太便往妾室身上泼脏水,妾室真的好委屈。”
朱姨娘说话软绵绵的,嘟着嘴眉目含情地看着沈老爷。
沈老爷一时竟没有移开眼,他定了定神,对孙太太怒目而视:“你又怎么欺负巧云了?”
都不非青红皂白的吗。
沈明贞把账本递给沈老爷:“是姨娘在欺负母亲,为此,她还特意伪造了账本,来母亲这里骗银子。”
“那怎么能是骗呢?”朱姨娘反咬一口,“孙太太这样总接济孙家两兄弟像什么样子呢,眼下孙太太还有嫁妆可以补贴,若是哪一天嫁妆也用完了呢,是不是就要开始用沈府的银子了,老爷辛辛苦苦挣下的银子怎能都贴补给外人。”
朱姨娘媚眼如丝,端了一杯茶给沈老爷,站在背后给他捏肩:“妾室是为了这个府里着想,老爷,不如叫孙太太把她的嫁妆都整理,让妾室保管吧。”
沈老爷几乎没思考:“你去把你的嫁妆列个单子,交给巧云吧。”
孙太太没动,看了一眼沈老爷,无声地流泪:“自老爷不让妾身接济弟弟后,妾室便再也没接济过弟弟。妾室的嫁妆是自己的财产,便是妾身都花完,也轮不到朱姨娘代为保管吧。”
这话有道理,沈老爷不知如何反驳,哼了一声,拉着朱姨娘走了,竟是连朱姨娘假造账本的事情半分都没有追究。
沈明贞有些替母亲气愤,她扶着母亲坐下,暗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学医,再不让母亲受这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