畑佐六郎根本没有睡着。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真的没有睡意。松明火把的照明下,畑佐六郎眯着眼看着自畑佐城拉出来的弟兄。一个个面刮死灰,个别则是在低声呜咽。
一个个杂兵的低声呜咽,渐渐的汇聚一起变成一曲令人无比心酸的丧乐。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独子不上阵,兄去弟可不来的。领主一动员,上至白发苍苍的老爹,下至兄弟亲朋都得抓起刀枪出来。
一战下来胜利还能捞取到低微的报酬养家糊口,若败率先而来的是丧父丧兄或弟的悲伤。畑佐六郎睡不着一部分原因,就是内心无法面对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杂兵。
或许这句话令人不明白,但想到这些杂兵的祖辈都是这样追随畑佐家的就释然了。如若无法给他们一个能够欺瞒自我良心的谎言,很有可能别人一煽动,他们就成了反畑佐的一揆众。
“莫非是我看走眼了?鹫见侯并非自己想想当中那般雄才大略,而是幸运的抓住了一次好时机?”畑佐六郎下意识摸了摸后脖,内心百感难言。稀里糊涂的就从鹫见家转投到三木家了,吃了败仗还值得庆幸的是脖子上的脑袋还在。
“夜以深了,主公还没有睡么?”
也跟着畑佐六郎投到三木家的畑佐氏信艰难的走进来,灯火下能清楚的看见那绑在腿上的布条以及被鲜血染成了深红。这位行将就木的老头,至今想起来仍自难以释然,风水轮流转得太突然了!
“无法入睡。”
畑佐六郎看了眼畑佐氏信,也没心思上演一场宅心仁厚的好戏,任凭畑佐氏信艰难的找角落坐下。
“老臣也睡不着啊!”畑佐氏信很是沮丧,有些意志消沉道。刚才一战,他的养子战死了,作为父亲的没有当初崩溃已经是他内心坚强了。
“南无阿弥陀八幡大菩萨保佑。”
兵龙看着己方先手众将三木家外围的守夜人拔掉,激动之下就只知道自己要胜利了,只急促的低声这么一句。
“吹响进攻法螺号。”兵龙看向一旁的冈本胜四郎,事实上根本就看不清他是不是冈本胜四郎。
听到命令的冈本胜四郎当即取下系在脖子上的法螺号,用出吃奶力气的吹动。
“呜呜呜。。。。。。”低沉的法螺号声突然在夜幕当中响起。
“突击(土司唧唧)。”兵龙拔刀握在手上,笔直一挥,撕声吼叫,当即一头扎进冲锋的队列。
“敌袭。”
睡得非常沉的三木良赖还是醒来了,如做了噩梦那般,一身冷汗的惊醒。听到外边的喧闹,也知道事情的紧急程度,当即失态的愤怒咆哮道:“该死的,快服侍我披甲。“
“你速度下去,令人关闭各丸城门,大作灯火、还有我需要知道,敌人是谁。“
畑佐氏信,突然站了起来,一脸深深的错愕看着畑佐六郎,话语如机关枪那样的急促:“莫非是鹫见侯的反扑?“
“不可能,他怎么有能力在晚上组织溃兵反扑,这绝对不可能的。“
畑佐六郎看着门外围成团只等待自己命令的畑佐家儿郎,内心焦急的思索着。很快,畑佐六郎就决定了,猛地看着畑佐氏信,眸子精光闪闪:“不管是不是鹫见侯,三木良赖杀了我畑佐家那么多好儿郎,此事断难善罢甘休。要我屈身于他,还不如杀了我畑佐六郎。“
“主公,下令吧!“畑佐氏信老目泛起一阵热盼,孩子为父给你报仇来啦。
“城外的三木军,根本就没有防备,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但是,夜袭的人要想杀进来也没那么容易。“
“下面轮到我们上场了,放火,都给我放大火,随我亲自杀进本丸!“
兵龙临时组织的反扑,瞬间打乱了敌人的阵脚,这一出例如三木良赖给兵龙上演的那场大返一样,贵在敌人难以想象不认为会发生。
兵龙很疲惫,从头到脚,他就干了一件事,冲锋踹倒火盆,追逐被打懵了的三木军。城外的三木军有一千多人,如若组织起反扑,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但是骨干都不在这里,都在城中,城外三木军遭受突袭的那一刻,例如兵龙遭受三木良赖突然打击那样。夜幕中,兵找不到将,将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兵,只得被溃散的己方士卒卷在其中逃跑。
“主公大事休矣,畑佐六郎反了。“山田光秀例如无头苍蝇,一脑只知道往三木良赖的寝室扎去,冒冒失失的给了双方一个正对撞。
“小人,败类。“
“早知道一刀杀了就好。“在三木良赖的气急败坏的大骂中,看到三丸二丸都烧起来的一澄慌忙的接了一句。被夜袭不可怕,因为己放还有城池可以固手,可城池起火就不好玩了。
“三木家这艘大船沉了!“
一澄内心默念一句,以及没有跟随三木良赖的觉悟。在这里这么多日,他很清楚哪一段城墙比较矮,哪里放有梯子。
“佛爷得溜了。“
毫无骨气可言的一澄。脚步后退一步,在别人拼命搀扶奇迹败坏的三木良赖当中,接着他人没有注意自己,悄然的隐退在夜幕当中。一澄一边跑一边想,很快又给自己拟定了一个新计划,那就是跑到江马家哪里。
“鹫见小儿得了益田,日后就会接壤江马,自己要想复仇只有江马家有自己的舞台。”内心也惶惶的一澄,听到一句“畑佐六郎杀进来了”,内心更是万分惊恐,跑的更快了。
“这是?”
兵龙百忙当中举目,自然看见了熊熊大火的樱洞城。这巨大的火势,正好是盏照明灯,让双方找到了分辨敌我的光明。
兵龙绝不相信这是敌人自己干的,没有人会干这种蠢事。如此一来,就是有人在帮自己,但这群人能在樱洞城当中休息,会是谁?这一点自己就不清了。
“天助我也!”兵龙内心大喝一彩,赶忙阻止那些忙着收割收集的士卒大声咆哮道:“不要杂兵首级,只要敌方大将项上人头。”
“畑佐六郎,我家主公待你不薄,为何作此恩将仇报的恶事?”蟹泽广元缠上了攻进来的畑佐六郎,一个交手立即后退几步摆出防御姿态,愤慨的质问道。
“笑话。”
“难道这不薄就是留我一命,让我与儿郎们在城中做一宿之客?”畑佐六郎同样摆出了防御姿态,闻言当即怒极反笑,不屑的应声。
“主公废话少说,取了三木老贼的首级才是上道。”拖着伤体早就气力不支的畑佐氏信,一见畑佐六郎停下来,害怕夜长梦多立即催促道。
畑佐氏信的话语让畑佐六郎醒悟过来,后者改防御成攻击当即欺身上千,死死的瞄准蟹泽广元的要害,发动致命的攻击。
蟹泽广元算是条好汉,但比起颇有勇名的畑佐六郎那就多有不足了,好在边上的郎党死命相救,暂时性的没有性命安危。
天在人不知不觉的时候亮了。天空一亮,让所有人都舒了口气,尤其是兵龙。一看见遍地都是自己的士卒,浓浓的胜利感当即袭上心头。
兵龙所处的位置,现在是相对靠后的,在樱洞城的脚下,然而令他有种说不出话的感觉,昨夜声势震天的喊杀,低下头看尸体双方加起来也不足百具。
打得真是惨烈啊!
三木良赖苦涩的笑了笑,任由儿子三木赖纲与家臣强行架着退往天守方向做最后的抵抗。
“兄弟自己人,别打。”
畑佐六郎真是里外不是人了,前面是三木家一族郎党,背后是攻进来的鹫见先锋将饵取广纲和汤浅新六等人。还没有杀红眼的二人一听这声音,当即面容怪怪的。昨夜撤退的时候,好似没有看到畑佐六郎吧?
“先杀三木老贼,这厮退往天守了,如若不速速追杀,其必然纵火**。”畑佐六郎一看二人异样的面色,忙着呵道。
“那还啰嗦什么?”
汤浅新六内心闪过一丝迟疑,昨夜接替自己的是这位爷。然而自己刚退下,就被三木良赖拦腰斩断队伍,那困在里面的这位爷。。。。。。
饵取广纲没心思想这么多,赶紧拿到三木良赖的人头才是正事。万一让他从什么秘密地道跑了,今夜的努力就白费了。
饵取广纲还真是冤枉了三木良赖,若是他真修筑有地道,面色就没有那么死灰死灰了。
“真是想不到,不敢想啊。”
三木良赖看着妻妾和两个孩子,对外面的喊杀声充耳不闻。一旁有一壶凉茶,三木良赖兴致很好,粗鄙的抓住茶壶就揭开盖子往嘴里倒。
他的妻妾早就哭成一团了,三木赖纲更是面无生机,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挡不住了。”
一宫长纲哭着跑进来。
走廊处是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两个最后的三木家死忠以死拖延。三木良赖老目闪过一丝怨恨,内心诅咒一句,当即拔刀在手,率先劈杀了自己的妻妾。
当滴躺着鲜血的刀尖点在三木赖纲的时候,三木赖纲却猛地拔出腰间的介错,就着腹部一捅。
“抓活的。”
当刀尖移动到年芳十岁的幼女身上,格子门却被人踹翻,率先冲进来的人嘴中暴喝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