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颀长的男子双手插袋立在一棵小水杉下,柔软的黑发加白衬衫,引得走过的女生频频回望,他有些不自在地低着头,背脊也因此微微弓起。
戚琳小跑到楼下,入目的便是这样的风景。
她悄悄地从背后绕过去,朝着背脊弓起的地方猛地一击,一秒钟提升形象气质,效果堪比背背佳。
“成天低着头干什么,又没有手办捡。”
他指了指地面上的一群蚁状生物,戚琳哦了一声:“蚂蚁搬家?”
还未等他回答,一众蚂蚁纷纷展翅,在落日的余辉下盘旋飞舞,如云似雾,看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带翅雄蚁。”也不管她想不想知道,他自行开始科普:“每年10月下旬前后,风和日丽之日,黄昏时分,蚁巢中的雄蚁就会倾巢而出。”
戚姑娘深知抗议无效,只能顺着他的话吐槽:“万圣节活动?”
李示明以生物学家的高度斜了她一眼,“情/人节活动。”
戚琳心领神会,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关我什么事啊。”
哦,忘了说,清秀舒服只是看起来而已。
“今天是宁舒堂哥生日。”也不给个心理铺垫,他冷不防地说起了正事,“据说是本人开口邀请我们俩的。”
戚姑娘哦了一声,半响,后知后觉地问:“宁舒有堂哥?”
却是直接无视了她的问题,扫了她身上一眼,“走吧,要迟到了。”
戚琳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乔巴睡衣,甩下一句:“给我一个泡面的时间。”一溜烟地飞奔上五楼换衣服。
打开衣橱,放眼一大片或长或短的新净裙子,她直接略过,抽出一套微微发旧的长衣长裤。
自己都不能改变那个习惯,那句“你以后别穿白衬衫了”又怎么说得出口?
而戚琳万万没想到的是,想象中的局促介绍会,成了喜闻乐见的亲友聚会。
因为她刚进包厢就看见一身骚红的秦玖将手中的十几张牌一抛,“噢,恭喜你们迎来第十一春。”
春意盎然的二人作抱头痛哭状,其余的人则在兴高采烈地报数:“六十六次。”
“他们在数什么?”戚琳好奇地问了一句迎上来的周宁舒。
宁舒美人淡淡应了句:“罚抄宪法的次数。”
她今日着一袭古典的长裙,幽梅暗花自裙摆蔓延而上,衬得她愈加出尘。
戚琳暗暗赞叹,自两人高一相识起,她一直都觉得宁舒比她好看,平凡的五官,凑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舒服,一颦一笑间那种宁静的书画气息更不是她能模仿的。
宁舒是艺术生,经常能默不作声地在画板前坐上一天。只是那样的人在青春期躁动的少年看来有些乏味,加上宁舒待人冷淡,渐渐都退而却步,纷纷转向她这个空有皮囊的。
当初戚琳便是因为觉得李示明是“难得有眼光的男生”而结成好友的。
“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小麦肤色的男子健步上前,对二人露出友好的笑。
李示明偏头看了她一眼,她又偏头看了旁边一眼,唔,是一堵墙。
幸好秦玖眼疾手快地冲上来,避免她又说出诸如:“我见过你?”这类的话。
“忘了告诉你,周,我老公就是宁舒的堂哥。”秦玖本来打算说“周江城”,但念及以自家表妹的记性,肯定一边想着周江城是谁啊一边装13地客套:“久仰久仰,如雷贯耳。”
但没想到,那声提示性的“我老公”才是真正的如雷贯耳,其丢脸程度远远超过戚姑娘的经常性犯蠢,众人笑得如何暧/昧就不必描述了,单是寿星公嘴角的笑意,便怎么掩都掩不住。
秦玖想死的心都有了,万事一遇戚琳,准没好事,而且倒霉的都是她。
还是新到的客人打破了僵局,低沉而温润的男声:“抱歉,有点塞车。”
“没事,来了就好。”周江城上前拍了下他的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也不喜欢,是玖玖非要搞的。有小姑娘在,你忍着点吧。”
话毕他接过礼物,便又回到秦玖身边。戚琳二人这才得以窥见来人的真面目。他容止清俊,一身暗色正装,更显得窄而修长,饶是“见过不少世面”的戚琳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用手肘拐了拐身旁的李示明,“看,你的研究范本。”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不解地侧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周宁舒。而宁舒,也一改风轻云淡的作风,黑眸熠熠,安静而专注。
戚琳心下一突,亦是难以言喻的伤感。从前他只是与一个朦胧的影子争斗,五年未能破开宁舒的心防。如今那人从画里走出来,真真实实地立在眼前,又怎么,斗得过呢?
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人给她的印象,与宁舒往日口中笔下的细细描绘无异。
戚琳扯了扯李示明的袖子,小声抱怨:“我饿了。”
金贵的戚小姐饿了,这可算是头等大事,秦玖立即吩咐服务员上菜,示明也拉着她坐到了角落的位置,防止她站着消耗体力。
兴许是被她一言扭转局面的气势震到了,那人轻轻地扫了这边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戚姑娘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劲地喝水,直至示明按住她拿杯子的手:“别喝了,会越喝越饿的。”
还没来得及反驳,便听见秦玖忙着招呼服务员上菜:“对对对,先上这边这桌,都放在那个黄衣服的小姐跟前,油多的就不要了,你会给兔子喂猪油吗?”
黄衣服的小姐手一抖,差点把玻璃杯摔掉,引得服务员小哥频频观望。
一场心思各异的饭局,唯一从头至尾埋头苦吃的只有戚姑娘一人,其实不是她想吃,而是四周夹菜给她的筷子从未间断,为了防止它们掉出碗外,她只能含泪一一消灭。
这个故事教训我们,借口是不能乱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