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戚琳就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他是单纯地想用奇怪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土豪大方,还是用直白的方式来表达更奇怪的意思啊……
然而按道理来说,她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应该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一律装傻敷衍过去的。
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敷衍糊弄过那么多遍以后,居然狠不下心了。
大概是他的语气神情太认真,认真到任何不认真的对待,都是罪恶。
所以她只好,低头吃饭。
香嫩的日本豆腐,味道十足的茄子……
啊,她看见了天堂。
“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挺会享受的嘛……”
那些气氛尴尬什么的,美食当头,早就忘了。
“第一次来,别人推荐的。”
她怎么就没听人推荐过呢……好吧这涉及到朋友圈的贫富差距问题。
“其实跟我吃饭,大排档就好了……”她的脸皮也没这么厚。
谁知对方只是淡淡地斜了她一眼,“你胃不好。”
呃,所以特意带她来这种地方,只是担心吃坏她金贵的胃?
“呃,谢谢关心,但是别听秦玖胡说八道……”
却被淡然打断,“这件事上就不要跟我拗了。”
喂!怎么把她说得像无理取闹的极品女友一样!
就在她正要抓狂之际,忽觉眼前人影晃动,轻轻搁下新沏的茶,“小姐这么瘦,要多吃点好东西才是啊……男朋友也是为你好……”
又是你啊经理!你们酒楼地大物博就那么缺服务员吗!就算她付不起钱也不能老是帮着土豪欺负她啊!
戚琳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换来了一个“我懂我都懂”的暧昧笑容。
什么嘛这种服务态度,明天不来了!
看她郁闷地猛戳糖醋鱼的眼球,心情莫名地飞扬,“不想我花钱?”
顿了顿,点头,不想他为自己花钱,更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所以亲爱的日本豆腐啊,有钱再见……
“那就,我来做主厨吧。”
内心一震,然后,默默地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继续低头猛吃。
直到光盘行动执行得差不多了,她才擦擦嘴角,“那个,我上个厕所。”
然后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不不不不她可不是那种吃完就跑的卑鄙小人,只是偷偷地,把前台小姐拉到一旁,“请问,这个一共要多少钱?”把手机备忘录里的菜单给她看。
美女前台会心一笑,“你是七号桌的客人吧?许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喂喂喂来真的吗!她可不想再欠他什么啊……
本来这次答应出来就是为了还一下人情然后划清界限,顺便散散心,要是又受了什么恩惠,那可真是没完没了啊……
欸等等,她需要散心来着?
啊,居然,完全忘记了……
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谈不上多快乐,甚至一直在吃瘪,怎么就轻松得,都忘了呢……
不不不不,不能因此倒戈,把持住啊戚琳!
他可是宁舒十三岁就预订下来的奢侈品,就算她真的要开始所谓的新生活,对象也绝对不能是他……
一定是因为,本来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烦恼,是她胡思乱想,庸人自扰罢了,才会被轻易地,一扫而光。
嗯,一定是。
“告诉我,告诉我吧,那其中的构造……”又是熟悉的BGM。
一看来电显示,欸,宁舒?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雷打不动地午睡么?
“喂,怎么啦?”
“七七,我有点不舒服……”
戚琳一听就急了,“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吗?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溪山,头有点晕。”
溪山?“你一个人跑去那里干什么!”明明身子骨不比她好多少!
“……写生。”
啊,可恶的艺术生,“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然后匆匆忙忙地抓起包,“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先走了。”
他自然看出了事情紧急,亦不作挽留,“去哪里?我送你。”
戚琳下意识地正要点头,有私家车当然更快,但是又麻烦他,真的好吗?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对方的电话也响了,以不达目的誓不休的姿态。
算了,他也是有工作要忙的,从这里搭车过去溪山也不远。
“不用麻烦了,再见。”
转身离去的瞬间,清晰地听见,“喂,江城,什么事?”
唔,是表姐夫啊……
要是宁舒出了什么事,这个仇,她记定了。
唔,开玩笑的啦……
十来分钟的车程,再加上方向感迷失绕了点路,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立即打电话给宁舒,“嘟—嘟—嘟”,还好,很快就被接听了。
“我到了,你在溪山的哪里?
“鹊桥亭。”
在那个整座山乃至整个区最多脱团狗的鹊桥亭,写生?
这实在不是宁舒的风格啊……
然而尽管疑虑重重,她还是依言爬上了山腰的鹊桥亭。
兴许是今天并非什么节假日的缘故,上山的人不算多,矮子如她,也能轻易地从人群中,一眼捕捉到宁舒的所在。
一袭洁白无瑕的长裙,无力地屈卷在亭子里的木椅上。
戚琳立刻飞奔过去,“宁舒!怎么样?还头晕吗?是没有吃午饭吗?”
宁舒应声抬首,脸色有些苍白,“吃了,已经好很多了。”
“我们去一下医院吧,你脸色很不好。”
“不用了,你陪我说说话,休息一下就好了。”说到这里,她垂眼顿了顿,再放轻了声音,近乎喃喃自语地,“我刚刚就是一个人,有点慌。”
戚琳闻言微微一怔,宁舒性子独立安静,鲜少露出脆弱的一面,更加很少去依赖别人。现在突然听见这种话,真是,受宠若惊呢。
于是她体贴地转换了话题,“怎么突然跑来这里写生?”
宁舒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转过头,跨越时间的界限,望向远方,“七七,你还记得吗?一年前,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
首要任务是陪聊的戚姑娘自然不会拂她意,立即进入回忆模式,“记得,当时到处都是脱团狗,只有我们俩女的手牵手,一路备受瞩目。”
“那,你还记得,我们许过的愿吗?”
许愿……
这次她沉默了一阵,才轻声回应,“记得。”
目光亦随之移向鹊桥亭的著名景观,那层层红线上,密密麻麻串在一起的小木牌。
她记得,当时宁舒写的是“君心似我心”。
而她的字,几乎要突破木牌边缘,装载不下。
“把暮生还给我”。